风还没起，那根垂落的藤蔓末端渗出的暗红液体，正缓缓拉长，将坠未坠。
东方墨白瞳孔一缩，右眼金纹猛地抽动，残识炸出一行字：【警告！空间扭曲指数爆表，建议立刻跳崖，别等它先动手。】
他没时间细想，一把抄起姬无月怀里的焦黑七弦琴，反手塞进自己背包，吼了一声：“抱紧我！现在不是讲文物归属权的时候！”
话音未落，头顶血月轰然裂开一道巨缝，一只漆黑如铁铸的巨爪破云而出，五指张开，直抓他胸前人皇印。那一瞬间，空气像是被抽干，所有人呼吸一滞，骨头缝里都渗出冷意。
“走！”萧寒玥低喝，霜魂剑横扫，冰气炸开，将最后几根残藤冻成碎渣。她一脚踹向岩壁，借力跃起，半空中剑尖一点，冰桥瞬间延伸三尺，直指下方激流。
许清歌左肩血还在淌，咬牙甩掉破损的冲锋衣袖子，用布条死死扎住伤口。她抬眼一扫，琥珀色光芒掠过水面，急道：“水流右侧有漩涡陷阱，别往那边去！”
叶玄音盘膝悬空半秒，青铜尺在指尖轻旋，尺身微烫，卦象一闪而过。她低声：“东南方向三丈，水势缓，能落脚。”
阿依娜脸色惨白，最后一丝蛊力耗尽，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腕间碎了一半的骨铃，苦笑：“这回真得靠命游了。”
巨爪再度下压，爪风撕裂岩台，石块崩飞，整片悬崖像被巨兽啃过一般，边缘塌陷。东方墨白拽着许清歌，一个猛子跳向叶玄音指引的方向。萧寒玥紧随其后，剑气凝冰，在空中搭出一段滑道，带着姬无月和阿依娜顺势滑下。
“哗——！”
五人齐齐砸入河中，水花四溅。
可刚触水，河水骤然变色，从浑浊泛黄转为猩红如血，冒着刺鼻白烟。冲锋衣接触水面的瞬间就开始腐蚀，布料嘶嘶作响，冒出焦糊味。
“这水有毒！”阿依娜呛了一口，咳得满脸通红。
许清歌强撑左眼扫视，血水中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嘴唇开合，却无声呐喊。她心头一震：“是灵魂残影……全是被献祭的修士！”
残识断断续续弹出提示：【检测到高浓度怨念场……建议闭眼游泳，不然容易精神污染。】
“闭眼你大爷！”东方墨白骂了一句，强行稳住心神，把人皇印按进水中。金光自掌心扩散，形成一层薄薄护罩，隔开水流腐蚀。
就在这时，姬无月怀中的断琴忽然颤了一下。
“嗡——”
一根幽蓝色的新弦自动浮现，轻轻一震，发出低鸣。血水中那些躁动的灵魂面容竟微微平静，不再扑向他们。
“这琴成精了？”阿依娜瞪大眼。
“不是成精。”叶玄音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是它认主了。刚才那声，是镇魂调。”
东方墨白眼前一亮：“继续弹！哪怕只响一下也行！”
姬无月低头看着琴，手指轻轻抚过那根新弦，声音很轻：“它……在告诉我什么。”
话音未落，血月上那只巨爪缓缓收回，裂缝边缘蠕动，竟从中睁开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球，竖瞳冰冷，缓缓扫视河面。
残识疯狂闪烁：【天道级能量波动！检测到‘玄霄’意志投影！建议立即脱离视线范围，否则下一爪就是湮灭级打击。】
“它在找我。”东方墨白攥紧人皇印，额头青筋跳动，“人皇血脉太显眼，得想办法遮掩。”
许清歌喘着气：“用水流遮断气息……但得往下游走，越远越好。”
河流前方突然分岔，三条支流并列，各自泛着诡异磷光。左边幽蓝，中间赤红，右边泛着病态的绿。
“走哪边？”萧寒玥冷声问。
东方墨白摸出指南针，发现指针疯转不止。他咬牙拍了下背包，残识蹦出半句：【往生气息……指向……左……】
“左边！”他果断下令，“听系统的，死不了！”
萧寒玥二话不说，霜魂剑插入水中，寒气爆发，冰层迅速蔓延，在河面铺出一块浮板。她一手托起阿依娜，一手扶住姬无月，将两人安置其上。
“你们两个，别掉下去。”她声音冷，动作却稳。
许清歌单手划水，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肩伤，脸色越来越白。叶玄音则用青铜尺轻点水面，感知水流深处的灵脉走向，时不时调整方向。
东方墨白游在最前，人皇印不断释放微弱金光，护住众人周身。他感觉脑袋越来越沉，右眼金纹几乎熄灭，头皮一阵阵发烫，像是有火在烧。
“再撑会儿……”他喃喃，“等上了岸，我就写篇论文，题目叫《论现代修真环境下野外逃生与古迹共鸣的协同效应》。”
“你这时候还想着发c刊？”许清歌笑出声，随即咳了口血。
“学术人的执念嘛。”他咧嘴，“再说，活着回去才能报销差旅费。”
河水渐窄，两岸密林逼近，枝叶交错，遮天蔽日。血月的光被挡住，那只红色眼球暂时消失。
阿依娜趴在冰板上，呼吸微弱：“我……好像听见蛊王在叫我。”
“别理它。”萧寒玥盯着她，“你现在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别逞强。”
“我不是逞强……”阿依娜抬起眼皮，眼神涣散，“它说……水底有东西跟着我们。”
众人一静。
叶玄音指尖轻触水面，青铜尺微微震颤。她低声道：“不止一个……至少七个，速度比我们慢，但一直没丢。”
“是尾巴？”东方墨白皱眉。
“不。”许清歌左眼微闪，“是……同类的气息。它们在等机会。”
姬无月忽然抬头，断琴再次轻鸣，那根幽蓝琴弦无风自动，指向左岸某处。
“那里。”她声音很轻，“有人在等。”
东方墨白刚想开口，忽然感觉水流一滞。
前方河面，不知何时浮起一具尸体，穿着残破道袍，胸口插着半截玉符，脸上凝固着惊恐。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越来越多，顺流而下，密密麻麻，全是修士模样的遗体。
“这是……血罗刹之前杀的人？”阿依娜声音发抖。
“不是。”叶玄音摇头，“这些人死的时间不同，最长的至少三年了。他们是被慢慢献祭的。”
东方墨白盯着那些尸体，右眼金纹勉强闪了一下，残识蹦出几个字：【检测到‘噬道诀’残留痕迹……小心……他们还没真正死透。】
话音未落，一具漂过的尸体突然睁眼，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向东方墨白。
他心头一跳，刚要后退，那尸体的手臂猛地抬起，枯瘦手指直指他胸口人皇印，嘴唇开合，无声吐出三个字。
他看懂了。
——“还债”。
下一瞬，那尸体沉入血水，消失不见。
其他人没看见这一幕，只有东方墨白僵在原地，冷汗顺着鬓角滑下。
“怎么了？”许清歌察觉异常。
“没事。”他挤出一笑，“就是觉得这趟出差补贴该翻倍了。”
水流越来越急，岸边的密林终于近在咫尺。一片浅滩露出水面，泥泞湿滑，却是唯一的登陆点。
萧寒玥率先催动冰板靠岸，剑气一扫，清理出一小块安全区域。她扶着阿依娜上岸，转身又去接姬无月。
许清歌挣扎着爬上岸，瘫坐在泥地上，左眼金芒忽明忽暗。叶玄音最后一个登岸，青铜尺收进袖中，指尖仍在滴血。
东方墨白最后一个上岸，刚踩上泥地，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他低头一看，右手掌心的人皇印正在渗血，金光微弱得像快断电的手电筒。
他抬头望向对岸，血月依旧悬挂，那只红色眼球已经闭上，仿佛从未出现过。
可他知道，它还在看。
姬无月抱着断琴，忽然轻声说：“它说，下一个见面的地方，是黄泉路。”
东方墨白喘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那把沾满泥浆的青铜指南针，发现指针已经停住，稳稳指向东南。
他笑了笑，把指南针塞进口袋。
“走呗。”他说，“反正都逃到这份上了，不如把发票攒齐，回头一起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