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阵的话音落下，店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沉寂，只有那奇异的花茶香气仍在无声流淌。
他脸上那份因回忆峥嵘岁月而泛起的锐气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懊悔与不甘。
他用力握了握拳，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声音低沉而带着明显的自责：
「…失った。もし私が昨日のことを知っていたら…たとえ勤务中でも、何とか理由をつけて休みを取り、あの现场に駆けつけていただろう。」
（……失策了。如果我早知道昨天的事……哪怕是在执勤中，我也一定会想办法找个理由请假，赶到那个现场去。）
他的眼神锐利，仿佛已经想象出自己若在场，会如何以雷霆手段制止那场暴行。
「たとえ审判や相手校の顾问が黙认しようとも、公共の场における明らかな暴力行为としていち早く介入し、あの无法者の连中の‘试合’など、强制的に中止させてみせる。」
（即便裁判和对方学校的顾问默许，我也会以公共场所的明显暴力行为为由第一时间介入，强行中止那群无法之徒的‘比赛’。）
水野凉子闻言，连忙摇头，声音带着后怕：
「九条様、お気持ちはとてもよくわかりますが…あの场は、见ているだけでも本当に胸が苦しくなるような…良いものではありませんでした。」
（九条先生，您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但是那个场面，光是看着就让人胸口发闷…实在不是什么好场景。）
千鹤也小声附和：
「ええ…あの人たち、怖かったです…」
（嗯…那些人，很可怕…）
然而，九条阵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沉思了片刻，那双经历过无数罪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硬的光芒。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姐妹俩，最终仿佛下定决心般说道：
「…いや、やはりそうすべきだった。」
（……不，果然还是应该去的。）
他的语气变得坚决。
「あの程度の无法ぶりなら、たとえ试合後であっても、何らかの形で‘けじめ’をつけさせなければならない。」
（既然他们无法无天到那种程度，即便比赛结束后，也必须让他们以某种形式付出‘代价’。）
他甚至露出一抹近乎冷冽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警官特有的、利用规则缝隙的锐利：
「…万一、彼らが今後も度を越し、明らかな伤害事件にでも発展するようなら…」
（…万一他们以后还不知收敛，发展到明显的伤害事件的话…）
「私が直接、‘场外支援’として异军を唱え、彼らに鉄槌を下すのも…悪くはないかもしれん。」
（由我亲自作为‘场外支援’异军杀入，给他们一个铁锤般的教训……或许也不坏。）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规划行动步骤：
「どうせ私は警部だ。公共の安全と秩序维持を理由に介入する口実は、いくらでも见つけられる。」
（反正我现在是警部了。以维护公共安全与秩序为由进行介入的借口，要多少有多少。）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利用职权行方便之事的决绝，仿佛为了达成心中的「正义」，并不介意稍微模糊一下公与私的界限。
「ふう~」
（呼~）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品茶、仿佛置身事外的神渡准，忽然轻笑出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块冰投入热茶中，瞬间让九条阵激昂的情绪冷却了几分。
神渡准抬起眼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带着一丝玩味和洞悉一切的光芒，看向九条阵：
「その発想は、とても‘九条警部’らしい。」
（这种想法，倒很符合‘九条警部’的风格。）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
「あの场にいたら、君の爱铳はおそらく…兴奋して震えだしただろうな。」
（如果你当时在场，你那把爱枪恐怕……会兴奋得颤抖起来吧。）
「あの连中が放ち散らしていた‘悪意’は、もはや底を穿ち、基准线など遥かに超越していた。」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
「もし君がそこに立っていれば、【伪善の拥抱】は、お前の手の中で跃り上がり、灼热の太阳の如き弾丸を迸らせ、それら‘悪意’の块を一人残らず尘芥に帰していたことだろう。）」
（如果你站在那里，【伪善之拥】会在你手中雀跃不已，迸发出如同灼热太阳般的子弹，将那些‘恶意’的聚合体一个不剩地全部化为灰烬吧。
这番描述极其形象，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诗意，让九条阵仿佛能感受到腰间配枪那冰冷的悸动，也能想象出那副灼烧净尽的场景。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然而，神渡准的话并未结束。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了九条阵刚才那番话语的核心：
「しかし、今の君の口から出た言叶は、少し违うな。」
（但是，刚才从你口中说出的话，略有不同。）
「それはもはや、単纯な私刑ではない。」
（那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私刑了。）
神渡准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仿佛能看穿人心最隐蔽的角落，
「君は、『警部』という公の権力と立场を利用し、『公共の安全』という大义名分を梃子に、自分自身の认める『正义』——すなわち『私的法』を执行しようとしている。」
（你是在利用‘警部’这一公权力与地位，以‘公共安全’的大义名分为杠杆，试图执行你自己所认可的‘正义’——亦即‘私法’。）
「见事なまでに、公法の利を借りて、私法の便を执ろうというわけだ。」
（你这简直是，巧妙地借公法之利，行私法之便啊。）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直击九条阵的灵魂深处！
他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瞳孔骤然收缩。
一直以来纠缠他的、徘徊于公义与私刑之间的模糊地带，被神渡准用最尖锐、最直白的话语，瞬间点破、撕裂开来！
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是的，他刚才的想法，正是在试图将公共权力私有化，用以满足个人对「正义」的裁决！
这与他之前使用【伪善之拥】进行纯粹的个人审判，性质已然发生了微妙而危险的变化。
后者是游离于体系之外的黑暗正义，而前者，则是试图从内部侵蚀、扭曲体系本身！
「私は…」（我……）
九条阵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干涩，任何言辞在神渡准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心中百感交集，震惊、惶恐、一丝被看穿的羞耻，以及某种被点醒后的茫然，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似乎正在滑向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境地。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神渡准并没有出言斥责或嘲讽。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再次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看着那金黄色的茶汤注入杯中，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讨论天气：
「别に、それが悪いというわけではない。」
（倒也不是说这样有什么不好。）
「むしろ、これは必然的な帰结だ。お前のような男が、あの铳を手にし、あの力を‘借用’し続ける以上、いつかは必ずこの地点に辿り着く。」
（不如说，这是必然的归宿。像你这样的男人，既然手握那柄枪，持续‘借用’那份力量，迟早必定会到达这一步。）
「公と私、法と情、秩序と混沌…その狭间で、自分なりの答えを见出し、実行しようとするのは、自然な成り行きだ。」
（公与私，法与情，秩序与混沌…在其狭间中，试图找到并践行属于自己的答案，是自然的趋势。）
他的认可，非但没有让九条阵感到轻松，反而让他心中的矛盾感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得几乎窒息。
这是对的吗？利用公职满足私判？这是自己应该走的道路吗？
明明知道这是在模糊底线，为何……为何在这位原罪君王口中，却显得如此「自然」甚至「必然」？
他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岔路口，一条路指向他曾经坚信的、或许过于理想的公秩序；
另一条路，则通往一个将公权力与私力结合、更为高效却也更为危险的灰色地带。
而神渡准，正以一种近乎愉悦的冷漠，旁观着他内心的挣扎，甚至轻轻将他推向后者。
九条阵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曾经紧握竹刀、如今却习惯了握枪的手，心中波涛汹涌，百感交集。
「…君はただ、秩序と混沌が入り混じった人间性の海に、ほんの一つの波纹が见えただけで、もう発狂しそうになっている。こんなに早くから、これほど多くを语るべきではなかったかな。」
（……你只是看到了秩序与混沌在人性之海里翻腾起的一丝涟漪，就快要发疯了。早知道就不该说这么多。）
神渡准喝了口茶，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的波澜。
而九条阵默默无言，茶香依旧，却再也品不出片刻前的清雅，只剩下无尽的、苦涩的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