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林深诡影·溪涧疑踪
离开那处回荡着上古悲歌的荧光谷地，四人虽已脱离万枯岭最核心的阴森地带，但心头那份沉重却并未随着环境的略微好转而减轻。林野选择休整的半日，与其说是恢复灵力，不如说是让备受冲击的心神得以喘息。清澈的溪流潺潺，鸟鸣清脆，与万枯岭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沈不归并未完全入定，他靠着山岩，指尖在探测器投射出的光屏上快速滑动、计算，眉头紧锁。“不对，还是不对……”他喃喃自语。
“什么不对？”姜莱调息完毕，灵力恢复了大半，好奇地凑过去。经过共同历险，她对这位痴迷于研究的沈师兄也少了几分拘谨。
沈不归将光屏转向她，上面是复杂的地理脉络图和能量流线模拟。“你看，我们之前遭遇地脉回响的那个谷地，其地质结构虽然特殊，但按常理，最多只能形成小范围的、短暂的声音回响，像之前那样大规模的、甚至能具象化残影的‘地脉回响’，需要的能量核心和共鸣结构要庞大复杂得多。我模拟了谷地下的灵脉走向，发现单靠谷地本身，根本无法支撑那种强度的回响现象。”
陆清言也被吸引过来，她精通木系生机与地脉联系，对此颇有见解：“沈师兄的意思是，那个谷地可能只是一个‘扬声器’，真正的‘声源’在别处？”
“没错！”沈不归兴奋地一点光屏，图像切换，显示出以谷地为中心，辐射开去的地下灵脉模拟图，“你们看，有一条非常隐蔽但异常凝练的阴性能量流，从更深处——大概是万枯岭偏向西北的方向——延伸过来，如同根须一样连接着那个谷地。我怀疑，真正的、强大的记忆烙印源头，在那条能量流的另一端！祭坛的激活，可能像扣动了扳机，能量沿着这条‘导管’冲击了谷地，才引发了连锁反应。”
林野此时也结束了调息，走到三人身边，目光锐利地看向沈不归标示出的方向：“西北方？那个方向……根据宗门残缺的古地图记载，似乎是被称为‘寂灭渊薮’的古老禁地边缘，据说连元婴修士都不敢轻易深入。宗门任务只要求我们探查祭坛异常，并未授权我们涉险禁地。”
沈不归叹了口气，有些遗憾：“我也知道危险。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条能量流记录的信息可能比祭坛里的更完整！哪怕只是在边缘探查一下能量特征，对理解整个万枯岭的异变根源都至关重要。而且，”他压低声音，“你们不想知道，那个笼罩天空的阵法，还有那充满恨意的‘渊’或‘怨’，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好奇心与责任感在四人心中交织。姜莱小声道：“如果我们只是在外围远远看一下，确认一下能量源的存在和性质，不深入，应该……可以吧？毕竟，若是能带回更确切的信息，对宗门的预警也更有价值。”
陆清言沉吟片刻，看向林野：“林师兄，沈师兄的发现确实关键。若那‘寂灭渊薮’边缘真是更强的污染源或记忆烙印点，知其存在，评估其活跃状态，本身也是重要情报。我们小心行事，以探查为主，绝不冒进，如何？”
林野看着三位同伴眼中闪烁的探究欲和隐含的担忧，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作为队长，他必须权衡风险与收益。最终，他做出了决断：“好，我们就去沈师弟标示的能量流上游方向探查。但必须约法三章：第一，只在外围活动，一旦感知到不可抗拒的危险，立刻撤离；第二，一切行动听我指挥，不得擅自行动；第三，探查时间限定在两个时辰内，无论有无发现，必须返回既定路线。”
“同意！”沈不归立刻答应，只要能去探查，什么条件他都愿意。陆清言和姜莱也郑重颔首。
计议已定，四人不再耽搁，稍作准备后，便朝着西北方向谨慎进发。越是往这个方向走，周围的植被虽然依旧比核心区茂盛，但隐隐透出一种异样。树木的形态变得越发扭曲，有些树干上出现了不自然的螺旋纹路，甚至隐隐形成类似痛苦人脸的图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铁锈和腐叶混合的陈旧气息。
“这里的木灵之气……很浑浊，带着一种沉沉的‘死意’。”陆清言指尖拂过一片颜色暗沉的树叶，感受着其中微弱的生命力与一股顽固的衰败之力纠缠在一起。
沈不归的探测器不断发出轻微的嘀嗒声，显示环境中的阴性能量粒子浓度在缓慢上升。“能量流越来越清晰了，看来方向没错。大家小心，这种环境容易滋生邪祟。”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四人的阵型更加紧凑。林野打头，姜莱和陆清言居中，沈不归断后，同时不断放出微型机关傀儡在四周警戒。
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一条幽深的山涧挡住了去路。涧水并非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绿色，水流缓慢，几乎听不到哗啦声，反而有一种粘稠的质感。山涧两侧是陡峭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岩壁，只有一座由古老藤蔓和朽木自然形成的狭窄悬空桥连接两岸。
“探测器显示，能量流的源头就在山涧对岸不远的地方！”沈不归有些激动，但随即皱眉，“不过这涧水……能量反应很怪异，不是单纯的阴气，似乎含有某种……腐蚀性和迷幻性物质。”
林野凝视着暗绿色的涧水，阳和剑气自发在体表流转，产生细微的排斥感。“这水有问题，不要触碰。我们快速过桥。”
然而，就在林野准备率先踏上那摇摇欲坠的古老藤桥时，异变突生！
“咯咯……咯咯咯……”一阵似有似无、仿佛女子轻笑又像是骨骼摩擦的诡异声音，突然从山涧下方弥漫上来，直接钻入四人的识海。这声音飘忽不定，带着一种勾人心魄的魅惑与冰冷的恶意。
姜莱的水灵之体对这类精神干扰最为敏感，顿时脸色一白，下意识地靠近陆清言。陆清言立刻握住她的手，清心咒文再次浮现，翠色光晕将两人笼罩。
“小心！是魅影妖或者更麻烦的摄魂精怪！”林野低喝，长剑已然在手，剑尖遥指山涧下方，神识全力扫出，却感觉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浓稠的暗绿色雾气所阻挡。
沈不归快速操作探测器：“下方有强烈的精神干扰场！多个目标！能量特征……混杂，有天然精怪的，也有……像是被污染扭曲的生魂！”
他话音未落，山涧下的暗绿色雾气开始翻涌，一道道半透明的、形态扭曲的虚影从中飘浮上来。这些虚影有的保持着模糊的人形，但面容痛苦扭曲；有的则彻底变成了不可名状的怪诞形态，发出无声的嘶嚎。它们围绕着藤桥盘旋，散发出冰冷的怨念和精神冲击波。
“是溺死或者冤死在此地的生灵，被涧水中的异力污染，化为了缚地灵之类的存在！”陆清言判断道，同时挥动藤鞭，一道带着破邪气息的绿光扫向靠近的虚影，将其暂时逼退。
但这些怨灵数量不少，而且受到环境中特殊能量的滋养，颇为难缠。它们的精神攻击虽然不如噬魂妖犬集中，但却无孔不入，试图侵蚀四人的意志，制造恐惧与幻象。
姜莱强忍不适，双手结印：“水镜·心莲守护！”一道清澈的水光自她身上荡漾开来，化作一朵若隐若现的莲花虚影，将四人笼罩。这水镜心莲不仅能防御精神攻击，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反射回去，让那些扑上来的怨灵发出凄厉的尖啸。
“不能久留！这桥看起来不稳，必须尽快通过！”林野当机立断，“我开路，清言策应，不归用机关干扰它们，姜莱维持守护！跟紧我！”
说罢，林野一步踏上藤桥，阳和剑气轰然爆发，如同一个小型太阳，灼热的光明气息让周围的怨灵如避蛇蝎，发出痛苦的哀嚎。他每一步踏下，都在腐朽的桥面上留下一个带着灼烧痕迹的脚印，稳定桥身。
陆清言紧随其后，藤鞭如灵蛇乱舞，将试图从侧面和后方偷袭的怨灵抽散。沈不归则不断抛出各种小玩意儿：能发出刺耳噪音的音爆符石、释放强光的闪光弹、以及喷洒出阳属性粉末的机关蜂，有效地扰乱了怨灵的阵型。
四人相互配合，在摇摇晃晃的藤桥上艰难前行。怨灵的攻击愈发疯狂，精神冲击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姜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维持“水镜·心莲”的消耗极大。就在这时，一道格外凝实、散发着强烈恶意的黑影突然从涧底冲天而起，直扑队伍中间的姜莱！
那黑影似乎是由无数痛苦面孔扭曲而成，核心处有一点与祭坛符文相似的红芒！
“姜师妹小心！”陆清言惊呼，藤鞭急忙回援，却慢了一步。
林野也察觉后方危机，但身前亦有大量怨灵纠缠，回救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沈不归猛地将一个巴掌大小的、形如乌龟壳的金属机关砸在姜莱身前：“玄龟灵盾！开！”
嗡！一道厚实的土黄色光盾瞬间展开，挡住了那黑影的扑击。黑影撞在光盾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光盾剧烈闪烁，但终究没有破裂。
“谢……谢谢沈师兄！”姜莱惊魂未定。
“别分心！快过桥！”沈不归喊道，同时操控另一个机关——几只金属飞燕射出，撞击在黑影上，爆开一团团净化之光，暂时将其击退。
有惊无险，四人终于冲过了这座诡异的藤桥。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那些怨灵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不再追过山涧，只是在对面盘旋嘶吼，最终缓缓沉入了暗绿色的雾气中。
四人都是气喘吁吁，尤其是姜莱，几乎脱力。林野立刻让她服下丹药调息，并警惕地环顾四周。对岸的环境更加诡异，树木几乎完全失去了生机，变成了漆黑的枯枝，扭曲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苔藓，踩上去软绵绵的，却有一种吸吮灵力的感觉。
“能量源头很近了！”沈不归调整着探测器，指向枯林深处，“就在前面不到一里的地方！能量特征……非常古老，而且……有一种奇特的韵律，像是……心跳？”
这个描述让众人毛骨悚然。古老的能量源，带有心跳般的韵律？
“小心前进。”林野示意大家提高警惕，阳和剑气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护体罡气。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死寂的枯林，越往里走，那股陈旧腐朽的气息越浓，而沈不归探测器上显示的能量读数也越高。终于，在枯林的尽头，他们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那是一个巨大的、干涸的湖床。湖床底部并非泥土，而是某种光滑如镜的黑色岩石，岩石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密的、散发着微光的裂纹，那些裂纹中，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血液般缓缓流动。而在湖床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块高达十丈的残缺石碑。
石碑材质非金非玉，呈暗灰色，上面雕刻着无比复杂、远比祭坛上更古老的符文。这些符文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明灭，与裂纹中的红光流动保持着某种同步，正是那“心跳”韵律的来源！一股庞大、苍凉、带着无尽悲怆与禁锢意味的威压，从石碑上弥漫开来。
“这是……封印碑？”陆清言失声低呼，她从石碑的形态和散发的能量性质，联想到了宗门古籍中记载的某种上古封印设施。
沈不归已经激动得浑身发抖，探测器对准石碑疯狂记录：“我的天！这符文体系……从未见过！能量等级……高得离谱！但它残缺了，看那边！”他指向石碑的一角，那里有明显的断裂痕迹，似乎原本还有更多的部分。
“难道……万枯岭的死寂，以及地脉中回荡的那些绝望记忆，都源于这块破损的封印碑？”姜莱望着那巨大的石碑，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可怕力量，声音有些发颤。
林野目光凝重地扫过整个干涸湖床，尤其是那些裂纹中流动的暗红光芒：“看来，我们找到了一个更关键的节点。这石碑封印着什么？它因何而损？那些暗红的光芒，是否就是泄露的污染源？”
他不敢让众人久留，此地的威压和诡异远超祭坛。“不归，尽可能记录数据，但不要靠近！我们时间不多，记录完立刻离开！”
沈不归也知道轻重，远远地用探测器进行扫描和光谱分析。突然，他惊呼一声：“石碑基座那里……有东西！能量反应很特别，不像石碑本身！”
众人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巨大石碑的基座角落，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凸起物，被灰尘和苔藓覆盖，但隐隐透出一丝温润的白光，与周围暗红、灰黑的色调格格不入。
那是什么？
是上古修士遗留的法器？还是被封印之物的某一部分？
好奇心再次被勾起，但巨大的风险也如影随形。是冒险靠近探查，还是遵守约定，记录下眼前所见后即刻撤离？
林野的眉头紧紧锁起，接下来的决定，可能关乎生死。而他们带回宗门的，将不再是模糊的猜测，而是一个关于上古封印破损的、石破天惊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