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那口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我靠在宾馆冰冷的墙壁上,缓了好一会儿,脑子里那场“秦朝历史大爆炸”的余波才渐渐平息。
好家伙,这西安的“土特产”果然够劲,还没照面就先给我来个下马威。这要换成以前那个只晓得跑新闻、赶稿子的张星野,刚才那一下足够我躺医院脑科IcU里喝半个月流食了。
幸好,如今咱这身板儿,也算是经过水火土木金轮番淬炼过的,勉强扛造。
调息片刻,将体内那四股又被惊得有点炸毛的气息安抚下去。尤其是那缕亮白色的【锋镝遗魄】,似乎对刚才那股来自地底的、更加古老磅礴的兵煞威严颇为不服,在我经脉里蠢蠢欲动,像个刚入伍的新兵蛋子想跟元帅叫板。
“消停点吧您嘞,”我内里吐槽一句,“人家那是正规军,咱这顶天算个民兵连长,还是光杆儿的。”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状况。刚才那一下精神对冲,虽然凶险,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确定了两个关键信息:第一,陕西的天字盒残片绝对跟秦始皇陵脱不开干系;第二,这玩意儿的状态非常异常,能量不稳定,且似乎具备某种…… 反应性甚至防御性的意识?
这不像是个无主的宝物,倒更像是个被惊扰的守护灵,或者一个……陷阱?
幽府那帮人,会不会已经先一步到了?他们的手段阴邪,万一已经惊动了地底的东西,那麻烦就大了。
不能再用精神力蛮干了。在没搞清楚对方路数之前,再贸然试探,下次冲进我脑子的可能就不止是历史画面,而是实打实的精神冲击了。
得用老本行——记者的法子。
调查,走访,搜集信息。从现实世界的蛛丝马迹里,拼凑出超自然事件的真相。这可是我的专业领域。
第二天一早,我揣上记者证和笔记本,像个普通游客一样,溜达着就去了附近的碑林博物馆。
选择这里,原因很简单:碑林是西安的文脉汇聚之地,藏着无数历代石刻珍品,更是书法爱好者的圣地。如果这座城市近期有什么不寻常的、与历史执念或古物相关的风吹草动,这里的工作人员或者那些常年泡在此地的老学究们,多少应该能听到点风声。
而且,碑林本身的历史底蕴,或许能帮我更好地“感受”这座城市的气息,间接安抚一下体内那几枚因为接近帝都而有些活跃过头的玉符。
冬日的阳光斜照在古柏苍翠的庭院里,一座座肃穆的碑亭石碑静立无言,上面镌刻着千年的墨宝与功绩。一进门,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墨香与石韵便扑面而来,让我灵台中的主天字盒都微微发热,似乎很是享受这种环境。
我假装对一块唐代墓志铭产生了浓厚兴趣,拿着个小本本写写画画,实则耳朵竖得跟天线似的,捕捉着周围导游的讲解、游客的闲聊,尤其是那些穿着工作服、一看就是老员工的工作人员的对话。
听了大半上午,大多是些常规的历史知识介绍,偶尔有几个游客嘀咕着说昨晚好像感觉地面轻微晃了一下,以为是地震,但也没见报道。我心说,那可不是地震,那是哥们我跟地底下的老邻居打了个“招呼”。
有点失望,正琢磨是不是要换个地方,比如去古玩市场碰碰运气,却听到两个穿着保洁制服的大妈在一旁休息处闲聊。
“王姐,你听说没?老刘头前天晚上值班,又听见怪声了!”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大妈压低声音说。
“咋没听说!吓得他第二天就请假了,说是回老家躲躲。”被称作王姐的大妈撇撇嘴,“说是跟以前一样,像是好多人一起凿石头、抬东西的号子声,隐隐约约从地底下传上来……邪门得很!”
“可不是嘛!都说咱这碑林底下连着皇陵呢,怕不是那些修陵的工匠阴魂不散哦……”
“嘘!可不敢瞎说!领导听见了又得批评咱们宣传封建迷信!”
两人很快转移了话题,开始抱怨工资和家里的烦心事。
我却听得心中一动!
工匠的号子声?凿石头?抬东西?
这描述,跟我昨天感知到的那些混乱画面中的一部分对上了!无数工匠在皮鞭下沉默劳作的景象……
碑林的工作人员并非第一次听到这种怪声?看来这种现象是间歇性发生的。
我记下心头,不动声色地离开碑林。看来,异常并非只针对我昨天的探查,而是早已有之。只是普通人可能只觉得是怪谈,不会深究。
下一个目标,我直奔西安城墙。
西安城墙雄伟完整,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我选择从南门(永宁门)上去,租了辆自行车,慢悠悠地骑着。高耸的城墙提供了广阔的视野,一边是古城内的仿古建筑与现代高楼交错,一边是城外车水马龙的现代化都市。
我骑得很慢,大部分精力都用来感受。
感受风中的气息,感受脚下砖石的振动,感受这座庞大城市的气场流动。
体内的地脉玉符(江西)和兵煞玉符(河北)在这里异常活跃。地脉玉符让我能模糊感知到城市下方复杂的地脉走向,而兵煞玉符则对这座城市历经无数战火洗礼所沉淀下的肃杀之气格外敏感。
骑行至城墙西南角,我忽然拉住刹车,停了下来。
一种极其微弱,但却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从城墙下方的某片区域隐隐传来。
那波动……阴冷,晦涩,带着一种刻意隐藏的粘稠感,与西安整体厚重磅礴的历史气息格格不入!
是幽府的能量残留!
他们果然已经来了!而且就在这附近活动过!
我心中一凛,立刻集中精神,试图追踪这股残留波动的去向。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城墙下方对应的区域——那是一片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居民巷弄,灰墙灰瓦,略显杂乱。
波动痕迹很新,残留不超过两天。它们最终消失在一处看似普通的临街小院门前。
那院子的大门紧闭着,门上贴着褪色的福字,看起来和周围其他住户没什么不同。
但我几乎可以肯定,那里就是幽府成员在西安的一个临时据点!
就在我全神贯注锁定那个小院时,一阵高亢粗犷的唱腔伴随着板胡锣鼓声,从不远处的一座街心公园里传了过来。
是秦腔。
唱的是《斩单童》,那股子悲愤苍凉、舍生取义的劲儿,隔着老远都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下意识地朝那边望了一眼。
公园里,一群老头老太太围着几个自拉自唱的票友,听得如痴如醉。
然而,就在我的目光掠过那群听众时,一个坐在角落石凳上的身影,让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穿着普通灰色棉袄的老者,头发花白,身形干瘦,看上去和周围其他退休老人没什么两样。
但他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枯瘦如柴,手指却异常长,指甲微微泛着一种不健康的青黑色。他看似闭目听着秦腔,手指却无意识地随着鼓点在膝盖上敲击着。
那敲击的节奏,并非戏文的拍子,而是一种极其古怪、充满诡异韵律的节拍!
更让我心头一跳的是,在他那看似无意识的敲击下,一丝微不可察的、与那小院里同源的阴冷能量,正极其隐晦地散发出来,如同蛛丝般,悄无声息地渗入脚下的土地,向着城墙方向蔓延!
他在用这种方式……窥探?或者……试探城墙乃至更深处地底的东西?
这老头是幽府的人!而且看这手法,绝非普通喽啰,是个高手!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敲击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皮抬起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珠朝我的方向瞥了过来。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深不见底的古井,带着一股子漠然的死气。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闪过。
我立刻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假装被精彩的秦腔表演吸引,还跟着人群轻轻拍了拍巴掌。
心脏却在不争气地猛跳。
妈的,刚找到对方据点,就撞上了个硬茬子。
西安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幽府不仅来了,还派出了这种等级的术士。他们到底想对始皇陵做什么?那个状态异常的陕西天字盒残片,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我知道,从我注意到那个老头的这一刻起,平静的调查阶段结束了。
暗处的较量,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