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天使大人,都这么说了……”王珀(王秀)“犹豫”了许久,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给天使大人,给陛下,一个面子。”
“不过,”他话锋一转,“杨行密此人,反复无常。我虽然暂不出兵,但防备之心,不可没有。”
“我决定,即刻起,将我王家的一半兵力,约三万大军,进驻宣州,陈兵于长江北岸,以防备杨行密狗急跳墙。”
“这……这……”赵岩一听,又要陈兵三万,头都大了。但转念一想,陈兵,总比直接开打要好。
“好好好,王家主深谋远虑,理当如此,理当如此。”他也只能连声附和。
“那就有劳天使大人,跑一趟金陵了。”王珀(王秀)将他扶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平静的表情。
“不敢,不敢。为王家主分忧,为朝廷分忧,是咱家分内之事。”赵岩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说道。
第二天,赵岩就灰溜溜地,带着他的人马,逃也似的,离开了王家坞堡,向着金陵的方向去了。
他来的时候,意气风发,想着大捞一笔。
走的时候,却是两手空空,还惹了一身骚。
他甚至连那道嘉奖的圣旨,都忘了念。
而就在他离开的同一天。
王家的三万大军,也在王珀的亲自率领下,开赴宣州。
他们打着“防备杨行密”的旗号,名正言顺地,将宣州,打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军事基地。
无数的粮草、军械,源源不断地,从扬州运往宣州。
长江之上,王家新建的水师舰队,也开始日夜巡航。
整个江南的重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从扬州,转移到了宣州。
王珀(王秀)站在宣州高高的城楼上,看着长江对岸,那片属于杨行密的土地,眼中,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知道,杨行密和徐温,此刻一定在金陵,嘲笑他“虚张声势”,“被一个太监耍得团团转”。
他们不会想到,他演这出戏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吓唬他们。
而是为了将一把最锋利的尖刀,悄无声息地抵在他们的咽喉上。
现在,刀已经就位了。
接下来,要等的,只是一个,可以一刀封喉的最好的时机。
而这个时机,很快就会到来。
因为,北方的那个“孝子贤孙”朱友贞,他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赵岩灰头土脸地从江南回到了汴梁。
他一见到朱友贞,就立刻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自己在江南的“遭遇”,添油加醋地,哭诉了一遍。
“陛下!您是不知道啊!那王家……那王珀,简直是目无朝廷,嚣张跋扈到了极点啊!”
“老奴奉了您的旨意,去给他宣旨。他竟然,竟然先吃饭,后接旨!这简直是前所未闻的奇耻大辱啊!”
“还有,老奴想替陛下,向他讨要一点军资。他竟然跟老奴哭穷!说他为了养活那些流民,已经把家底都掏空了!您说,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他那宴席,比皇宫里的都奢华!”
“最可气的,是他竟然,竟然当着老奴的面,就要发兵去打淮南的杨行密!还说什么是私仇,不让朝廷插手!他眼里,还有没有您这个皇帝?还有没有我大梁的法度?”
赵岩一边说,一边偷偷地观察着朱友贞的脸色。
他知道,朱友贞这个人最好面子,也最多疑。
他这么一说,朱友贞心里,肯定会种下一根刺。
果不其然,朱友贞听完他的哭诉,一张脸,已经气得变成了猪肝色。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猛地一拍龙椅,站了起来,“一个江南的土财主,竟然也敢如此猖狂!”
“朕封他官,赏他钱,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还有那个杨行密!也不是个好东西!朕还没死呢!他们就想在江南,自相残杀了?”
朱友贞在龙椅前,来回地踱着步,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本以为,王家是个识时务的“钱袋子”,可以任他拿捏。
没想到,竟然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本以为,他登基之后,天下归心,四海臣服。
没想到,连江南的这两个土皇帝,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让他这个“中兴之主”的脸,往哪儿搁?
“不行!朕咽不下这口气!”朱友贞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朕要发兵!朕要立刻发兵,踏平扬州!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珀知道,谁才是这天下的主子!”
“陛下!息怒!息怒啊!”一旁的敬翔,吓得连忙跪了下来。
“陛下,万万不可冲动啊!如今,我朝与晋王李存勖,正在黄河两岸,进行决战!我朝的百万大军,几乎全部集结在了北方前线!国库空虚,兵力紧张!实在是没有余力,再去开启南方的战端了啊!”
敬翔苦苦劝谏。
他知道,这个时候,跟王家开战,无异于自寻死路。
“那又如何?”朱友贞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
“李存勖是心腹大患,难道这王家,就不是了吗?他们现在就敢如此嚣张,等他们真的吞并了整个江南,那还了得?”
“朕就是要趁着他们羽翼未丰,先下手为强!将这个祸患,扼杀在摇篮里!”
“陛下!”敬翔急得满头大汗,“王家……王家不好打啊!他们的武器,太过诡异!连黄巢的大军,都在他们手里吃了大亏!我们若是贸然进攻,一旦陷入苦战,被李存勖趁虚而入,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够了!”朱友贞怒吼一声,一脚将敬翔踹翻在地。
“又是这句话!又是黄巢!黄巢算个什么东西?一群流寇罢了!能跟朕的天朝大军比吗?”
“朕就不信,他王家的城墙,是铁打的?他王家的士兵,是铜浇的?”
“朕要亲眼看看,他那所谓的‘新式武器’,到底有多厉害!”
朱友贞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觉得,所有的人,都在小看他。
敬翔小看他,王家小看他,连那个该死的李存勖,也小看他!
他要打!
他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证明自己!来让所有的人,都闭上嘴!
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朱友贞,不是他那个荒淫的爹,也不是他那个无能的哥!
他,才是真正的天下雄主!
“来人!”朱友贞对着殿外,大声下令。
“传朕旨意!”
“命大将王彦章,为南征主帅!康延孝为副帅!”
“点齐东京、洛阳两地,所有能调动的兵马,共计十五万!号称三十万!”
“三日之内,兵发扬州!”
“朕要……御驾亲征!”
“什么?!”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连刚刚还在煽风点火的赵岩,都吓傻了。
他只是想告个状,让皇帝给王家一点颜色看看,顺便出了自己那口恶气。
他可没想过,要让皇帝御驾亲征啊!
这要是打赢了还好说,要是打输了……那他赵岩,就是千古罪人啊!
“陛下!三思啊!御驾亲征,万万不可啊!”敬翔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朱友贞的腿,老泪纵横。
“滚开!”朱友贞一脚将他再次踢开,眼神里,充满了疯狂。
“朕意已决!谁敢再劝,立斩不赦!”
……
后梁皇帝朱友贞,不顾所有大臣的反对,一意孤行,决定御驾亲征,讨伐王家。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地传遍了天下。
所有的人,都觉得,朱友贞疯了。
北方的强敌还没解决,就掉过头来,去打南方那个更不好惹的硬骨头。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晋王李存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在军帐里,当场就笑得打滚。
“哈哈哈哈!朱友贞这个蠢货!真是天助我也!”
他立刻下令,全军出击,趁着后梁后方空虚,大举进攻。
而淮南的杨行密,在接到这个消息后,也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朱友贞竟然真的敢打王家。
喜的是,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正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他立刻下令,让西进的大军,加快速度,攻取荆襄。同时,又在长江北岸,集结重兵,名为“防备梁军”,实为观望,随时准备在背后,捅王家一刀。
一时间,整个天下,风云变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江南,聚焦在了扬州。
他们都想看看,这场由一个庸主的愤怒,而引发的,两大新兴势力之间的对决,最终,会鹿死谁手。
而王家坞堡,在接到梁军大举来犯的情报后,非但没有任何的慌乱,反而,是上下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甚至,还有一丝……兴奋。
王珀(王秀)站在那巨大的沙盘前,看着代表着梁军的黑色棋子,已经越过了淮河,向着扬州逼近。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如同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般的冷笑。
“传我命令。”
“所有军团,按原计划,进入指定作战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