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空气像结了冰。
郁玖鸢推开书房门时,容笙寒正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夹着份文件,目光冷得像淬了冰。
落地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将平日里的温和悉数吞噬,只剩下令人胆寒的漠然。
“元絮的实验库……你动了手脚?”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尾戒上的蓝线泛着刺目的深紫,这是容笙寒盛怒时的颜色,像被墨浸透的绸缎,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容笙寒抬眸,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没说话,只是将文件扔在茶几上。
纸张散开的瞬间,“实验数据泄露”“资金链断裂”的字眼刺得人眼睛生疼,右下角盖着的容氏集团印章,红得像血。
“他不该碰姬家的残部。”
容笙寒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些基因样本里藏着姬罗衾最后的筹码,元絮想提纯研究,就得承担代价。”
郁玖鸢踉跄着后退半步,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她知道元絮在做什么,那个沉醉于生物研究的男人,从不在乎世俗的纷争,他只是单纯想破解基因序列里的秘密,却没料到会撞进容笙寒的雷区。
“他不知道!”
她猛地抬头,眼底的纯良碎成尖锐的棱角,“元絮只是在做实验,他对那些阴谋诡计根本不感兴趣!你放过他,要对付的人是我,冲我来!”
容笙寒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冲你来?郁玖鸢,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起身,一步步逼近她,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忘了你转身就去跟谢哲成讨论花展方案?忘了你对着林燕然的冷脸还能笑得出来?”
“现在为了元絮,你要我放过他?”
他的指尖狠狠戳在她的尾戒上,“这枚戒指是不是又亮了?告诉我,今天你又对谁摇尾巴了?”
“摇尾巴”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郁玖鸢的心里。
她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嫉妒与痛苦,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可怕。
这才是容笙寒,那个看似温和,实则掌控欲极强的容家继承人,那个被她驯养,却也在暗中反噬的宠物。
尾戒的蓝光剧烈地闪烁,元絮的负面情绪波动瞬间爆表,像在无声地尖叫。
郁玖鸢知道,再拖下去,元絮的实验库就真的保不住了,那个视研究如生命的男人,会彻底崩溃。
她深吸一口气,在容笙寒错愕的目光中,缓缓屈膝,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膝盖与地面碰撞的声响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像敲在容笙寒的心上。
郁玖鸢仰着头看他,眼底没有了平日的狡黠与傲慢,只剩下纯粹的恳求,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
“笙寒,求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放过元絮,算我求你。”
她的尾戒贴着冰冷的地板,蓝线泛着绝望的灰色。
容笙寒的瞳孔骤然收缩,捏着她下巴的手猛地松开,仿佛被烫到一般。
他从没想过,这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大小姐,会为了另一个男人向他下跪。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胸口剧烈起伏着,像在压抑什么汹涌的情绪。
“我什么都答应你。”郁玖鸢的额头抵着地面,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放过他。”
她想起自己求姬罗衾时的场景,那时是为了容笙寒,如今却是为了元絮。
命运真是可笑,兜兜转转,她终究还是要向自己驯养的宠物低头。
容笙寒看着她伏在地上的身影,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又疼又空。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屈服,不是她的恳求,而是她完完全全的属于,是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专注。
可现在,她为了别人,跪在了他面前。
“起来。”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郁玖鸢没动,只是固执地伏在地上:“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书房里陷入死寂,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在空气中交织。
过了不知多久,容笙寒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与绝望。
“郁玖鸢,你真是……好得很。”
他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电话,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把元絮实验库的查封令撤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皱了皱眉,语气更加冰冷:“我说撤了!听不懂吗?”
挂了电话,他没再看地上的郁玖鸢,只是背对着她,声音沙哑:“滚。”
郁玖鸢的身体僵了僵,随即慢慢起身。
膝盖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她刚才的卑微。
她看着容笙寒挺拔却孤寂的背影,忽然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转身走出书房,脚步有些虚浮。
尾戒上的蓝线渐渐恢复平静,元絮的负面情绪消失了,容笙寒的却依旧是深不见底的紫,像片永远不会放晴的天空。
回到卧室,郁玖鸢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发红的膝盖,忽然觉得很累。
这场游戏,她好像越来越玩不明白了。
她以为自己是掌控者,却一次次为了别人向他低头。
她以为自己偏爱他,却在关键时刻选择了保护另一个人。
或许,她根本不是什么六边形战士,只是个被欲望和责任裹挟的疯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郁玖鸢抬头,看见容笙寒走了进来。
他的眼底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只剩下浓重的疲惫与……受伤。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她发红的膝盖,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疼吗?”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
郁玖鸢点点头,忽然扑进他怀里,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她从不是会哭的人,可此刻,在他怀里,她却只想卸下所有伪装,做个会疼、会哭的普通人。
“宝宝,对不起……”她的声音哽咽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容笙寒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肩膀微微颤抖。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个破碎的梦。
这场名为“驯养”的战争,终究没有赢家。
他赢了她的屈膝,却输了她的心安理得。
她护了想护的人,却伤了最疼她的宠物。
尾戒的蓝光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光,像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夜晚的狼狈与不堪。
郁玖鸢知道,有些东西,从她跪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