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海沟的通道尽头，斧形碎片的光芒如潮水般涌来，将林风与孙悟空包裹其中。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种温润的暖意，像是浸泡在初春的阳光里，连金箍棒的嗡鸣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感觉……”孙悟空抬手挡在眼前，火眼金睛里的红光渐渐平息，“不像妖邪之气，倒像是……像俺当年从石头里蹦出来时，感受到的天地灵气。”
林风也有同感。他掌心的玉佩正与斧形碎片共鸣，丝丝缕缕的金光从碎片里流出来，顺着玉佩钻进他的经脉，所过之处，之前与无妄触手缠斗时留下的疲惫感一扫而空，连带着脑海里那些关于现代的记忆都清晰了几分——出租屋的窗帘颜色、公司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香气、甚至母亲打电话时的唠叨声，都像电影片段一样在眼前闪过。
“它在修复你的神魂。”一个缥缈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比之前清晰了些，能听出是个中年男子的嗓音，带着点沙哑，“你们这些‘外来者’，神魂都带着原世界的印记，在这个三界里就像扎错了根的树，总会隐隐作痛。这开天斧的碎片，能暂时弥合这种撕裂感。”
林风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斧形碎片下方的阴影里，缓缓浮起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带着点胡茬，看起来竟有几分像他穿越前公司里那个总在茶水间打瞌睡的老工程师。
“你……”林风愣住了，“你这打扮是……”
“像不像你们那边的‘社畜’？”身影笑了起来，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印着“xx电子厂”的搪瓷杯，“当年我就是穿着这衣服被卷进来的，机器失灵，火花一冒，再睁眼就掉进了这无妄海。算起来，快三十年了吧。”
孙悟空挠挠头：“三十年？可按三界的时间算，无妄海出现至少有上万年了。”
“时间流速不同而已。”身影耸耸肩，走到斧形碎片旁，伸手摸了摸，“在这儿待一年，外面可能过了一百年。我刚来的时候，还见过大禹治水呢，那小子扛着锄头跟我抱怨‘这破河怎么总改道’，现在想来，跟咱们吐槽老板也没两样。”
林风盯着他工装胸前的铭牌，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王……强？”
“嗯，王强，以前在电子厂修机床的。”王强指了指铭牌，“算是半个机械爱好者，不然也撑不到现在。当年掉进这海沟，全靠这开天斧碎片续命——它认我这双修机床的手，能勉强调动点力量，不然早被海里的怪物啃了。”
他话锋一转，眼神沉了下来：“但我毕竟是外人，碎片的真正力量根本触不到。直到十年前（按这里的时间算），我感应到五行山下有股同源的气息，知道是新的‘外来者’来了，才开始布局——玉帝寝宫的玉佩、望星台的字迹、无妄海的水族尸体……都是为了把你们引到这儿。”
孙悟空的金箍棒猛地抬起：“所以玉帝中毒、水族惨死都是你干的？！”
“不完全是。”王强叹了口气，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零件，像是从机器上拆下来的齿轮，“我只能调动碎片的‘寒’与‘毒’，但控制不住剂量。玉帝中的毒确实是我下的，为了逼天庭找你们帮忙；但水族……是碎片本身的反噬。这东西毕竟是盘古的斧刃，饿了太久，见着活物就想‘啃’，我拦不住。”
他把齿轮扔给林风：“这个你拿着，是我用碎片边角料做的‘信号器’，能在三里内屏蔽无妄海的寒气。至于水族的事，我欠他们一条命，以后会还的——但现在，咱们得先解决更麻烦的。”
“什么麻烦？”林风接住齿轮，入手冰凉，上面的纹路竟与金箍棒的凹槽吻合。
王强指向斧形碎片的背面。那里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像是无数条纠缠的线，线头都指向一个中心点——那里嵌着块黑色的晶石，散发着与原初之魔相似的气息。
“这才是真正的麻烦。”王强的声音压低了些，“开天斧碎的时候，沾了点混沌浊气，就藏在这碎片里，我管它叫‘锈迹’。平时靠我这点机械知识还能磨一磨，可最近它越来越活跃，开始吞噬周围的灵气，再拖下去，别说你们，整个三界都得被它‘锈’成废铁。”
他指了指林风的玉佩：“你这玉佩是穿越时带的吧？带着原世界的‘频率’，正好能镇住这‘锈迹’。但要彻底清除，得用你们俩的力量——孙悟空是碎片认可的‘原住民使用者’，你是‘外来者’，一内一外，才能把‘锈迹’连根拔了。”
林风突然想起沙悟净的话：“你是说……‘四者归一’的‘四’，指的是你、我、悟空，还有这碎片？”
“差不多。”王强点点头，“我懂机械原理，能拆能装；孙悟空能调动碎片的基础力量；你能镇住锈迹；碎片本身提供能量。咱们四个凑一起，才算个‘完整的工具箱’，不然光靠蛮力，拆到最后只会把零件崩得满天飞。”
孙悟空皱眉：“那具体怎么弄？俺老孙可不会修机床。”
“不用你修，你当‘扳手’就行。”王强从背后拖出个奇怪的装置——像是用海底的珊瑚和金属零件拼的液压钳，钳口闪着银光，“等会儿我用信号器定住锈迹，林风你用玉佩压住它的气息，孙悟空你用金箍棒把这液压钳怼进去，咱们给它来个‘换芯手术’。”
他拍了拍液压钳：“这玩意儿我攒了五年，钳口镶了碎片的边角料，专门啃这种‘锈迹’，就是有点费力气，得劳烦大圣多使点劲。”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咧嘴笑了：“只要能揍得它嗷嗷叫，力气有的是！”
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王强调试着液压钳的压力阀，嘴里念叨着“压强不够……再加两圈螺纹……”，那认真的样子，真像在厂里修机床；林风把信号器齿轮嵌进金箍棒的凹槽，棒身立刻泛起层淡蓝的光晕，周围的寒气果然消退了不少；孙悟空则对着空气挥了几棒，熟悉着发力的角度，偶尔问一句“等会儿要不要喊号子？比如‘一二三，使劲’？”
林风看着这荒诞又和谐的画面，突然觉得，所谓的“逆天之路”，其实也没那么悲壮——不过是几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修理工”，凑在一起修一件特别大的“破机器”而已。
“好了！”王强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虽然在水里根本不存在汗），“液压钳压力调好了，信号器能撑一刻钟，林风你记住，玉佩要一直贴着锈迹，不能松；悟空，等我喊‘落’，你就把钳口怼进黑色晶石正中间，别偏了，偏一点就会崩口；我负责稳住碎片，别让它乱动。”
林风深吸一口气，走到碎片背面，将玉佩按在黑色晶石上。冰凉的触感传来，玉佩立刻发烫，像是在与晶石角力，原本扭曲的纹路渐渐平复了些。
“就是现在！”王强猛地按下液压钳的开关，钳口“咔哒”一声张开，对准了晶石中心。
孙悟空的金箍棒与钳口对接，棒身金光暴涨：“准备好了！”
“三——二——一——落！”
随着王强的吼声，孙悟空猛地发力，金箍棒推着液压钳砸向晶石。“哐”的一声巨响，钳口稳稳嵌进晶石表面，黑色的粉末簌簌落下，里面露出丝丝缕缕的黑丝，像生锈的铁屑一样扭动着。
“就是这玩意儿！”王强喊道，“林风，玉佩再用力！别让它缩回去！”
林风的掌心被玉佩烫得发疼，却死死按住不放。那些黑丝像是有生命，顺着玉佩往上爬，试图钻进他的皮肤，却被玉佩的金光烧成了青烟。
“悟空，加力！把钳口再拧进去半寸！要切断它的根！”王强的声音带着吃力，额头上竟真的冒出了汗珠，显然稳住碎片消耗极大。
孙悟空咬紧牙关，手臂上的肌肉贲张，金箍棒一点点往下压。液压钳的钳口缓缓转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像是在拧断一根生锈的钢筋。黑丝扭动得越来越剧烈，碎片周围的海水开始沸腾，无数细小的气泡炸裂，带着股焦糊味。
“快了！就差一点！”王强的工装被气泡烫出了好几个洞，却浑然不觉，“林风，看看玉佩背面！是不是有个小按钮？按下去！那是我藏的‘清洁剂’！”
林风反手摸向玉佩背面，果然摸到个凸起的小点，用力一按。玉佩突然发出刺眼的白光，顺着黑丝的纹路逆流而上，所过之处，黑丝瞬间化作齑粉，连带着晶石的边缘都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纯净的金色内核——那才是开天斧碎片真正的样子。
“成了！”王强喜极而泣，猛地松开稳住碎片的手，瘫坐在水里，“快撤！这玩意儿要‘重启’了！”
孙悟空一把拽起林风，王强也挣扎着抓住液压钳的线缆。三人刚退出十步远，斧形碎片突然爆发出万丈金光，金色的涟漪以碎片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黑色海水变得清澈，死去的水族尸体上竟泛起了淡淡的绿光，像是在复苏。
“它在修复这片海。”王强望着那些绿光，眼里有了些神采，“看来这碎片也知道谁是敌人。”
林风低头看向掌心的玉佩，上面的“林”字已经淡去，变成了一道齿轮形状的印记。王强说：“这是‘保修卡’，以后碎片再出问题，你用金箍棒敲三下印记，我就能感应到——前提是我还活着的话。”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林风问。
王强摇了摇头，指了指那些复苏的水族：“我欠他们的得还。而且这碎片重启后，需要人看着，不然再饿疯了怎么办？我这修机床的，看机器还行。”他拍了拍林风的肩膀，工装的布料粗糙却温暖，“你们啊，出去了该干嘛干嘛。别学我困在这儿，你们的世界里，还有便利店的关东煮等着呢，对吧？”
林风的鼻子突然有点酸。他想起穿越前加班到深夜，总会去便利店买一碗关东煮，萝卜在汤里泡得软软的，咬一口全是汤汁的鲜。原来不管是修机床的王强，还是斗天斗地的孙悟空，心里都藏着点平凡的暖。
“那我们……走了？”孙悟空挠了挠头，难得有些局促。
“走呗。”王强挥挥手，转身走向正在复苏的水族，背影在金光里越来越淡，“对了，林风，你那玉佩里的‘五行山底，非你独醒’，后半句是‘还有个修机床的’，忘了刻上去，回头补上啊！”
林风笑着点头，眼眶却湿了。
金光渐渐收敛，通道开始晃动，显然要关闭了。孙悟空拽着林风往外冲，耳边还能听到王强在喊：“记得给我烧本《机床维修大全》啊！这儿的工具书太老了！”
等两人冲出无妄海，回到天庭边缘的云层上时，手里还攥着那枚齿轮信号器。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远处传来太白金星的呼喊声：“玉帝醒了！毒性退了！”
孙悟空把金箍棒扛在肩上，突然道：“那老王，有点像俺以前在花果山认识的一个老石匠，总说‘干活得按图纸来，急不得’。”
林风握紧齿轮，上面还留着王强的体温。他想起王强工装口袋里的搪瓷杯，想起那句“便利店的关东煮”，突然觉得，所谓的逆天之路，其实也不用搞得轰轰烈烈——能带着心里那点暖，把该修的“机器”修好，把该护的人护住，就够了。
“走，看看玉帝去。”林风揣好齿轮，跟着孙悟空往凌霄殿走。金箍棒在他手中轻轻震动，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他知道，王强的话没说完。“四者归一”或许不只是四个人，更是四种力量：机械的精密（王强）、本土的勇猛（悟空）、外来的韧性（自己），还有碎片本身的公正。这四种力量凑在一起，才是对抗“锈迹”的真正武器。
而那些藏在心底的平凡暖意——便利店的关东煮、花果山的桃子、电子厂的搪瓷杯，才是让这一切有意义的东西。
凌霄殿的方向传来阵阵欢呼，玉帝醒了，三界暂时安稳了。但林风知道，这不是结束。王强还在无妄海守着碎片，水族的债要还，原初之魔的余孽或许还在暗处，甚至可能还有其他像王强一样困在异界的“社畜”。
但他不再迷茫。
因为他手里握着齿轮信号器，肩上扛着金箍棒，身边有孙悟空这样的伙伴，心里记着便利店的关东煮，还有个修机床的“同事”在海底等着他送工具书。
这条路还长，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林风抬头望向天空，阳光正好，云淡风轻。他笑了笑，加快脚步跟上孙悟空的背影。
下一站，该去给王强找《机床维修大全》了。顺便，也该让三界尝尝他带来的“现代特产”——比如，教大家做关东煮？
想着想着，脚步就轻快了起来。逆天之路，原来也可以走得这么有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