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往往只在瞬息之间。
林守夜的目光从晦暗的竹林收回，眸中深处那一点因引魂灯而映照的青辉，锐利如剑。暗渊的气息，如同在洁净画布上滴落的墨点，不容忽视，更不能放任。
“阵法的修复，暂且延后。”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先找到留下这气息的主人。”
木清道人神色一凛，立刻明白了林守夜的意图。与其冒险启动未知的古阵，不如先清除眼前已知的威胁，并从中获取可能的情报。“是，行者。”
林守夜不再多言，他并指如剑，轻轻点在引魂灯的灯焰之上。那青漾漾的灯焰倏地收敛，不再是照亮四周的光源，反而向内凝聚，化作一道极其纤细、近乎无形的青色丝线。这丝线一端连接着灯焰，另一端则飘飘荡荡，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探入虚空，精准地捕捉、缠绕上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暗渊气息残留。
此为引魂灯的另一重妙用——溯源追魂。只要有一丝气息残留，无论相隔多远，隐藏多深，皆可循迹而至。
“走。”
林守夜低喝一声，身形已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青影，沿着那无形丝线指引的方向，疾掠而出。木清道人不敢怠慢，周身灵力流转，紧随其后。
两人的速度极快，身形在稀疏的林木和起伏的丘陵间闪烁，凡人肉眼根本无法捕捉。那青色丝线指引的方向，并非落凤山深处，而是向着另一处更为荒僻、人迹罕至的群山峻岭而去。
越是前行，周遭的环境越发荒凉。植被逐渐变得低矮枯黄，空气中弥漫的稀薄灵气，也仿佛被某种力量污染，带着一股隐隐的阴寒与死寂。鸟兽绝迹，连风声都似乎变得粘稠而压抑。
木清道人的脸色越发凝重：“此地生机凋敝，灵机被污，与那星陨之地外围颇有几分相似，只是程度远不及。看来，那暗渊爪牙在此盘踞已有些时日。”
林守夜并未减缓速度，只是淡淡道：“藏污纳垢，正合其性。”
又前行了约百里，青色丝线陡然变得凝实、急促起来，指向一座毫不起眼、光秃秃的石山底部。
两人在山脚停下。眼前是一个被茂密藤蔓遮掩了近半的洞口，仅容一人弯腰通过。一股更加浓郁、带着腐朽与灵魂腥气的暗渊气息，正从洞内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洞口周围的岩石，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黑色，仿佛被剧毒之物长期侵蚀。
“就在里面。”林守夜指尖的青色丝线笔直地指向洞内深处。
木清道人上前一步，低声道：“行者，以防有诈，不如让老夫先行查探？”
“不必。”林守夜抬手阻止，“其内气息虽令人作呕，却并无强大魂灵坐镇之象，更像是一处…巢穴，或据点。”
他话音未落，引魂灯已自掌心飞起，悬于洞口前方。灯焰不再凝聚，而是散发出一圈柔和的青色光晕，如同水波般向洞内扩散而去。
青光过处，那弥漫的暗渊气息如同被灼烧般发出“滋滋”轻响，迅速消融退散。原本阴森可怖的洞口，在青光的笼罩下，竟显出一丝诡异的“洁净”感。
“进去。”
林守夜当先步入洞窟，木清道人紧随其后。
洞内初时狭窄，行不过十余丈，便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内光线昏暗，唯有引魂灯的青光提供着照明。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见多识广的木清道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石窟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与竹林古阵风格迥异，却同样复杂邪异的阵法。这阵法以暗红色的、不知是朱砂还是干涸血液的材料勾勒，阵眼处摆放着几件残破的、散发着浓郁怨念的法器碎片。阵法周围，散落着数十具干瘪的尸骸！有人类，也有各种野兽，它们的血肉精气似乎已被彻底吸干，只留下一层皮包着骨头，面目扭曲，死前显然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浓郁的怨气、死气与暗渊气息在此地交织，形成了一片令人作呕的污秽力场。
“噬生转化之阵！”木清道人声音带着愤怒与寒意，“以此邪阵吞噬生灵精气，转化为暗渊之力！难怪此地生机凋零！此獠当诛！”
林守夜的目光则落在了石窟角落的一堆杂物上。那里有几件沾染了暗渊气息的破损衣袍，一些此界常见的低级矿石，以及……一块半埋在杂物下的，巴掌大小的黑色鳞片！
那鳞片非金非铁，触手冰冷，其上天然生成着扭曲的纹路，不断散发着精纯的暗渊之力！其品质，远超之前在星陨之地所见的那些魔物！
林守夜隔空一抓，那黑色鳞片便飞入他手中。引魂灯的青光落在鳞片上，鳞片竟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试图抵抗，却被青光死死压制。
“看来，占据此地的，并非寻常魔物，而是一位真正的‘暗渊使者’。”林守夜摩挲着鳞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量与远方的隐隐联系，“它以此地为据点，布阵汲取力量，同时……似乎在搜寻什么。”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个邪异阵法，以及阵法中央那几个散发着怨念的法器碎片。引魂灯的感应告诉他，这些碎片，与竹林那座古传送阵，有着微弱的、材质上的关联。
暗渊使者在此搜寻、守候的目标，极有可能，就是那座古阵，或者古阵所通往的所在！
就在这时，林守夜手中的黑色鳞片猛地爆发出强烈的乌光，一股暴戾、充满警告意味的神念如同尖刺，顺着那冥冥中的联系，猛地向他神魂冲击而来！
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落凤山深处，某座被黑雾笼罩的山谷中，一双猩红的眼眸骤然睁开，发出惊怒的咆哮！
“被发现了？”木清道人立刻戒备。
林守夜冷哼一声，引魂灯青光大盛，轻易将那冲击而来的神念碾碎。他捏着那枚躁动不已的鳞片，眼中寒芒乍现。
“无妨。正好省了寻觅的功夫。”
追踪与反追踪，已在无声中完成。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即将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