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深处,那间弥漫着刺鼻药味与腥甜气息的毒室,此刻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彻底炸裂!
“砰!”
门板被撞开的巨响,混杂着家丁濒死般嘶哑的哭喊:“…杀进来了!挡不住啊四姨太!!” 这声嘶吼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撞在苏静蓉强行压制剧毒的心脉之上!
“噗——!”
暗红色的污血,混杂着细碎的冰晶,从苏静蓉口中狂喷而出!蚀脉散的寒毒如同挣脱枷锁的万载玄冰,瞬间在她脆弱的经脉中疯狂爆发!彻骨的冰寒席卷四肢百骸,紧随其后的,是如同无数钢针在内脏中搅动穿刺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她身体猛地后仰,仅存的右手死死抠住冰冷的桌角,指甲在硬木上刮出刺耳的锐响,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
完了!
静室入定,引毒化生…这最后一步自救的契机,被这突来的杀劫彻底碾碎!毒气攻心,反噬已至!
外面是地狱熔炉般的喊杀与烈火焚门,体内是失控暴走、欲将她彻底冻结撕裂的蚀脉寒毒!苏静蓉靠在冰冷的桌案旁,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每一次心跳都像被冰锥狠狠凿击。那双因剧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桌面上那只盛放着“凝毒引”药膏的玉盒。
恐惧?绝望?
不!那瞳孔深处,如同被逼至绝境的母狼,燃起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与决绝!
没有时间了!
要么,此刻搏命,就在这充斥着杀声与毒气的混乱之地,强行引毒入药!
要么…拖着这具残躯,用尽“玉面罗刹”最后的手段,拉几个黑虎帮的杂碎一起上路!
她染血的右手猛地探出,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劲,一把攫住那冰冷的玉盒!盒中药膏那冰火交织的诡异气息,透过玉壁传来,竟让她被寒毒肆虐的指尖感到一丝奇异的刺痛。
拼了!
苏静蓉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揭开玉盒盖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寒与灼热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她毫不犹豫,用骨勺狠狠剜起一大块暗红色、流转着幽蓝光泽的药膏,看也不看,直接塞入口中!
药膏入口即化!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洪流,瞬间在她口中炸开!左边是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右边是焚烧五脏的灼热!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霸道的能量,如同两条失控的毒龙,顺着咽喉狂冲而下!
“呃啊——!!” 苏静蓉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嘶鸣!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她猛地扑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蜷缩成一团。左半边身体瞬间覆盖上一层肉眼可见的冰霜,眉毛、发梢都凝结出白霜,而右半边身体却如同被投入熔炉,皮肤瞬间变得赤红滚烫,汗水刚一渗出就被蒸发成白气!冰与火的界限在她身体中线泾渭分明,却又疯狂地互相侵蚀、撕扯!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和冰冷的锉子,在她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上反复切割碾压!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沉浮,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湮灭。
引毒入药,化死为生…《毒经》秘法,本就是九死一生的绝命赌局!何况是在这剧毒反噬、心神俱震、环境恶劣到极点的时刻强行发动!
“红缨!婉娘交给你!我去找静蓉!” 王大柱的嘶吼在震天的喊杀声中显得如此微弱。他一把将因爆炸震动和伤势而身形不稳的周婉娘推向林红缨的方向,自己则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朝着府邸深处苏静蓉所在的小院方向猛冲!
“柱子!” 周婉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急。
“大柱小心!” 林红缨的铜棍狠狠扫开一支从侧面射来的冷箭,想追上去,却被两名悍不畏死扑上来的黑虎帮刀手缠住!她独臂挥舞铜棍,棍风呼啸,暂时逼退敌人,却也失去了跟上王大柱的机会。
前院通往内宅的月亮门附近,已是一片血腥的修罗场。福伯带着护院们死死扼守着这道咽喉要冲,长枪如林,刀盾碰撞,弩箭破空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青石板,尸体堆积。但黑虎帮的人太多了!他们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那张狰狞的青铜虎头面具在火光下尤为醒目,鬼头刀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蓬血雨,逼得福伯等人连连后退。
王大柱根本顾不上看这些!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苏静蓉!她不能有事!他像疯了一样在混乱的庭院中穿行。燃烧的火把从头顶呼啸飞过,点燃了回廊的顶棚,灼热的灰烬簌簌落下。碎裂的瓦片、倾倒的杂物、甚至燃烧的木头阻挡着去路。他挥舞着从地上捡起的一根断裂的粗大窗棂,狠狠砸开挡路的障碍。
“拦住他!” 一个黑衣喽啰发现了这个脱离战团、向内宅狂奔的身影,狞笑着挥刀扑来!
王大柱看也不看,凭着现代格斗的本能和一股狠劲,身体猛地一矮,沉重的窗棂带着全身的力量,如同打棒球般自下而上狠狠抡出!
“砰!” 一声闷响,窗棂结结实实砸在那喽啰的膝盖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 喽啰惨叫着抱着扭曲的腿滚倒在地。
王大柱毫不停留,踩着那人的身体继续前冲!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奔涌,让他暂时忘却了恐惧,只剩下冲破一切的蛮勇。
火光!浓烟!刀光剑影!濒死的惨嚎!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地狱绘卷,而王大柱就在这画卷中亡命狂奔。他脸上沾满了烟灰和不知是谁溅上的血点,衣服被火星烫出几个焦黑的窟窿,手臂被飞溅的木屑划破,火辣辣地疼。但他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条通往小院的路!
终于,冲过一道燃烧的月洞门,前方就是苏静蓉那僻静的小院!然而,院门口竟守着两名持刀的黑衣人!显然,黑虎帮也清楚这府邸深处必有重要人物或财物!
那两人看到从烟火中冲出的王大柱,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嘿!还有个漏网…”
话音未落!
王大柱眼中凶光一闪!他根本没有减速,反而将速度催到极致!在距离两人还有几步之遥时,他猛地将手中沉重的窗棂当作标枪,用尽全力朝着左边一人狠狠掷去!同时身体借着投掷的力量猛地前扑,就地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躲开了右边那人劈来的刀锋!翻滚中,他顺手抄起了院墙边一个半人高的、原本用来养睡莲的粗陶大缸!
“哗啦!” 窗棂砸中了左边黑衣人的肩膀,虽不致命,却让他踉跄后退,门户大开。
而王大柱已抱着沉重的粗陶缸从地上弹起!他根本不懂什么武功招式,只是凭着现代人打架的狠劲和一股豁出去的蛮力,将几十斤重的大缸高高举起,朝着右边刚刚收刀、立足未稳的黑衣人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给我死开——!!”
“嘭——!!!”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粗陶缸在黑衣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轰然爆碎!泥水、破碎的陶片、还有几根枯死的睡莲根茎四散飞溅!那黑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上半身被砸得血肉模糊,如同破麻袋般软软瘫倒!
左边那被窗棂砸中肩膀的黑衣人,被这血腥狂暴的一幕彻底吓懵了!看着满脸狰狞、如同杀神般从碎陶片和泥水中站起的王大柱,他怪叫一声,竟转身就跑!
王大柱剧烈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手臂因用力过猛而不停颤抖。他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和逃跑的喽啰,一脚踹开虚掩的院门,冲了进去!
院中死寂,与前院的喧嚣如同两个世界。只有那间门窗紧闭的屋子,透出幽暗昏黄的光线,以及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药味和…血腥气!
“静蓉!” 王大柱心胆俱裂,猛地撞开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
苏静蓉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恐怖的状态!左半边覆盖着厚厚的白霜,右半边却赤红如烙铁,蒸腾着滚烫的白气!冰霜与赤红在她身体中线疯狂地撕咬、争夺!她的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嘶鸣。她的右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翻裂,在泥地上划出数道深痕。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带着冰晶的污血,那血液落在地上,竟发出“嗤嗤”的轻响,一半迅速冻结,一半却将泥土烫得发黑!
“静蓉!” 王大柱目眦欲裂,扑上前去,却根本不敢触碰她!她的身体就是冰与火的战场,碰哪边都是致命的伤害!
怎么办?!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现代急救知识在这种诡异恐怖的景象面前毫无用处!那本《毒经》他根本看不懂!引毒入药…这就是引毒入药吗?!她会不会死?!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瞬间!
“呜嗷——!!!”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戾的尖啸,猛地从苏静蓉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她蜷缩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抻开,整个人猛地向上弓起!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的眼睛死死瞪着头顶低矮的房梁!左半身的冰霜肉眼可见地迅速消退、融化!右半身的赤红也在急速褪去!仿佛冰与火的力量在这一刻达到了某种恐怖的平衡点,然后…轰然向内塌陷!
噗!噗!噗!
数道暗红色的、粘稠如胶的血箭,猛地从她左肩断臂的伤口、以及口鼻之中狂喷而出!这些血箭带着刺骨的寒意和灼人的腥气,射在墙壁、地面、桌案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留下触目惊心的腐蚀痕迹!
血箭喷出后,苏静蓉弓起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砸落回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她一动不动了。
脸上恐怖的冰火异象迅速消退,只留下一片死寂的青灰。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口鼻间只有极其微弱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息进出。
整个毒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灯芯燃烧的微弱噼啪声,以及王大柱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静…静蓉?” 王大柱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极度的恐惧。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伸向她的鼻息。
指尖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温热气流。
还活着!
但这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