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载着苏小兰,一路平稳地来到了万宝阁门口。
两人刚步入大厅,就看见叶清宇正在耐心地询问一位年轻男子的病情。
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身形瘦削。
此刻却显得异常局促,眼神躲闪,脸颊泛红。
面对叶清宇的询问,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声音含混不清,最后只憋出一句。
“就……就是胸口疼……难受。”
叶清宇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依旧带着温和如春风般的微笑,声音清晰而诚恳。
“这位兄台,生病了就要正视它,及时医治。
切莫因害羞而讳疾忌医啊。
你看看来到这里的人。”
他指了指大厅里坐着的其他六七位等待看病的凡人。
“大家都是来求医问药的病人,所求不过是早日康复。
没有人会嘲笑病痛,更不会嘲笑他人。
身体是自己的,健康最重要,坦然面对才是正理。”
叶清宇这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充满了医者的仁爱与关怀,立刻引起了在场其他病人的共鸣。
大家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小兄弟,叶医师说得对极了!”
“生了病就得看,有啥不好意思的?”
“就是就是,咱都是来看病的,谁笑话谁啊!”
那青年男子见众人态度真诚,并非嘲笑,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却还是低若蚊呐,带着难言的羞赧。
“我……我是说……我两边……两边的……那个……胸脯上……就是那个地方……一碰就疼……特别疼……”
叶清宇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地方具体指什么,正要细问。
这时,旁边一位大娘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般大声喊了起来。
“啊?!小伙子!你是说……你砸砸疼?哎哟喂!这是个啥病啊?男人家家的也会得这个?”
“噗嗤!”
“哈……”
大娘这话一出口,让在场所有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大家极力用手捂嘴,甚至用低头咳嗽来掩饰。
但那憋不住的笑声和抖动的肩膀,还是表明众人对男子砸砸也会疼的新奇。
那青年男子本就对自己的病情羞窘万分,此刻被众人一笑,瞬间感觉无地自容,一张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也顾不上看病了,低着头就朝门外冲去,只想立刻逃离此处。
叶清宇这才完全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冒昧,俊朗的脸上瞬间飞起两抹红晕。
他心中懊悔不已,急忙起身,想要拦住那个青年。
就在青年即将冲出大门时,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猛地伸了过来,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正是老李!
老李虽穿着朴素,此刻却站得笔直,眼神炯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豪迈和坦荡。
他声如洪钟,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对着羞愤欲逃的青年大声道:
“跑啥跑!这有啥不好意思的?!
男人女人不都是人?
身上长的东西,该疼它就得疼!
你这毛病,老李我懂!
这叫激素失调!
小问题!老李我能治!
保证给你治得利利索索,该挺就挺,该疼……咳,该不疼就不疼!回来坐下!”
苏小兰原本以为老李来万宝阁是购买所需之物,此刻看到大厅里坐着的几位凡人病患,又见老李这熟稔的姿态。
心中顿时了然,他这是在此处为凡人义诊。
老李不由分说,手上微微用力,便将那青年男子重新按回了板凳上,语气不容反驳。
“哪里也别去!就在这儿待着!让老李给你瞧瞧!”
安置好病人,老李这才想起身边的苏小兰,连忙转身介绍。
“苏仙师,这位是叶清宇,叶小大夫,天宸宗的高徒,心怀大爱!”
他又对叶清宇道。
“小叶,这位是苏小兰苏仙师,咱们青霄宗执法堂的精英弟子!”
苏小兰看向叶清宇,微微颔首,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礼貌的笑意。
“叶道友,幸会。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在西域十三宗门组织的弟子交流比试中。叶道友那一手精妙绝伦的‘水月镜花’术法,至今令我记忆犹新。”
叶清宇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闻言连忙拱手,语气谦逊。
“苏仙子谬赞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老李见两人寒暄完毕,立刻撸起袖子,开始专心给那“砸砸疼”的青年诊治。
苏小兰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看着老李时而皱眉思索,时而低声询问,动作麻利又透着一种手到擒来的实在劲儿。
她心中暗忖,这位李管事行事虽不拘小节,甚至有些莽撞粗放,但这份古道热肠和对普通人的关怀却是真切。
铁柱能遇到这样一位长辈照拂,想必他故去的父母在天之灵,也能稍稍安心了。
诊治结束,日头西斜,但天色尚亮。
老李和苏小兰再次骑上三轮车,朝着铁师傅的武馆驶去。
抵达武馆大门外,能清楚的听到里面传来浑厚的呼喝声和沉重的击打声。
老李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微微探头向里张望。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场地中央训练的铁柱!
只见他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小麦色的皮肤上布满汗珠,背上竟压着两个巨大的生铁锁!
如同两座小山!
正一下一下地做着俯卧撑!
手臂上的肌肉随着动作贲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老李看得暗暗咋舌,心想。
好家伙!
这铁柱不愧是打娘胎里就沾染了金丹黑熊精血的气运之子!
这体格!这力量!
活脱脱就是一头初长成的人形黑熊!
他目光快速扫过整个练武场,寻找着破天的身影,却没找到。
老李眉头微皱,低声嘀咕。
“咦?咋不见我破天大孙子呢?臭小子,该不会是放水去了吧?”
铁罗汉最小的徒弟阿六眼尖,看到了门口探头探脑的老李,立刻欢快地跑了过来。
“李师傅!您来啦!又是骑着您那威风的三轮车来的吧?”
老李哈哈一笑,带着点小得意:“那可不!三轮车在手,天下任我走!哈哈!”
他随即收起笑容,问道。
“对了,阿六,看见我家破天没?跑哪儿去了?”
阿六恍然,指了指外面。
“哦,破天啊!
刚才他和大师兄比试水下憋气,结果输了。
按规矩,输的人得跑腿,师傅每晚都要喝酒,就让他去前面街口那家刘记酒坊打酒去了。
很近的,就前面那条街,拐个弯就到。”
老李一听,心里稍微放松:“哦,这样啊。他去了多久了?”
阿六想了想,随后脸色露出一丝疑惑。
“哎?去了……得有好一会儿了。按说这来回也就百十米的路,早该回来了呀?
奇怪,那酒坊就在街口,门脸儿摆满了酒坛子,特别好找的。”
“去了好一会儿了?”
老李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阿六见老李脸色骤变,连忙安慰道。
“李师傅您别着急!
兴许是破天在路上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贪玩给耽搁了。
我这就进去叫几个师兄弟,一起出去找找看!”
老李此刻哪有心思听安慰,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的孙子他了解,破天绝不是那种贪玩的孩子!
他火速转身,在阿六的指引下,沿着破天回来应该走的那条路,仔细搜寻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一边找,一边焦急地呼唤。
“破天!破天!”
然而,一路寻去,毫无所获。
老李的心跳越来越快,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腔。
他强迫自己冷静,一直找到刘记酒坊。
老李一把抓住正在打酒的伙计,声音带着颤抖。
“小哥!刚才是不是有个大概这么高,穿着灰色短打的小孩来打酒?他当时有什么不对劲吗?或者你看到他往哪边走了?”
伙计被老李急切的样子吓了一跳,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
“是有这么个小孩来打了坛烧刀子。
打酒的时候……
好像……
好像东边街上传来小孩的哭叫声!挺凄厉的。
那打酒的小孩就往东边看了好几眼,眼神有点不对。
我当时正忙着给别的客人打酒,把酒坛子递给他收了灵石,就没多留意了……”
东边!
老李脑中“嗡”的一声!
老李二话不说,冲向东边街道。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每一寸地面、每一个门店、每一条岔巷,他都一一扫过。
突然!在一个狭窄僻静的胡同口,一股浓郁的酒香钻入老李的鼻腔!
破天!
老李猛地冲进胡同,一直到达最深处!
地面上,一个粗陶酒坛摔得粉碎!
而破天……
却踪影全无!
“破天——!”
老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
巨大的不安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擂动,撞得他眼前阵阵发黑,脑袋里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他整个人猛地向后踉跄一步,后背重重地抵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冷静……冷静……”
老李大口喘着粗气,强迫自己从眩晕中清醒过来。
他强撑着蹲下身,集中专注力,在破碎的酒坛和泼洒的酒渍周围,一寸寸地仔细搜寻任何可能的线索。
脚印。
衣物碎片。
挣扎的痕迹……
然而——
除了那摊破碎的酒坛和酒渍,地面上干干净净!
什么都没有!
仿佛破天是凭空消失的,或者……
是被某种力量无声无息地带走!
这绝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一个念头瞬间击穿了老李所有的侥幸期望。
对方是一个修士!
一个抓捕小孩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