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临走前祭出一件古朴的青铜小鼎,鼎身刻满玄奥符文。
他手掐法诀,小鼎迎风见长,化作一口巨大的铜钟虚影。
“铛——”
清越的钟鸣响彻山谷,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
将整个焚魔谷,连同那处罪恶的洞穴入口,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之下,彻底封印隔绝。
“小兰,李管事。”
大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间后续清理,便交由你二人。务必处置妥当,不留后患。”
言罢,他与其他长老化作道道流光,先行离去。
一时间,刚才还站满了人的空地上,如今只留下老李和苏小兰,以及李破天三人。
苏小兰看着那被青铜钟虚影笼罩的洞穴入口,神色凝重。
“李管事,洞内情形……想必您也清楚。
尸骸遍地,怨气深重,魔气虽附着在尸骨上比较微弱,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但残留的污秽仍需净化掩埋。
事不宜迟,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老李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里那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巨大冰墩墩的李冰花。
破天正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冰面上,小脸满是担忧,似乎在用心念与她交流。
看到这一幕,老李心头一暖,又想起刚才这朵凶悍的花为了给破天报仇,生吞了江北木的壮举。
这丫头,嘴巴是毒了点,但是总归心里是有破天的!
“就冲这份义气,就不能亏待了她……”
老李暗自琢磨。
刚才在洞里,这馋丫头啃骨头啃得那叫一个香,那些被魔气浸染过的白骨,对她来说简直是顶级补品。
得想办法给她弄点“存粮”才行!
他那双虎眸滴溜溜一转,一个主意瞬间成型。
“苏仙师。”
老李堆起笑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恳切。
“老李能不能……求您帮个小忙?”
苏小兰闻言,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李师傅,您太客气了。叫我小兰就好。铁柱是我朋友,您待他如亲孙,自然也是我的长辈。”
她语气真诚,带着晚辈对长辈的敬意。
老李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还假模假式地客气。
“哎呀呀,这怎么使得!小兰啊,你可是内门精英,修为高深,老头子我才区区炼气,要是按照修仙界的辈分,你自然在我前边!”
“李师傅!”
苏小兰打断他,笑意更深,带着几分促狭。
“您就别推辞了。按年纪来说,我才二十几岁,按照凡人的风俗,叫您一声爷爷也是应当的。”
“哎哟!那多不好意思!嘿嘿!”
老李一拍大腿,笑得见牙不见眼,那点假客气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哈哈,小兰你这孩子,就是实在!
行,那咱就不按修仙界那套虚的论了!你是铁柱的朋友,年纪又不大,叫爷爷,爷爷爱听!”
他笑得皱纹都舒展开了。
苏小兰被他这毫不掩饰的顺杆爬逗得噗嗤一笑,连忙捂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轻轻抖动,银铃般的笑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脆。
这个李师傅,真是……太有意思了!跟那些刻板严肃的修士完全不同。
见气氛融洽,老李觉得时机成熟,搓着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
“小兰啊,你看,这都整整一夜了,我这心里啊,七上八下的。
铁柱那孩子,别看长得五大三粗,跟座小山似的,可心思最是纯良敏感。
这一晚上不见我,指不定急成什么样了,怕是眼睛都要哭肿了!
我这心里,想得慌啊……
你看,能不能麻烦你把他从铁师傅的武馆接过来?”
他叹了口气,真情流露。
苏小兰听到老李提起铁柱,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和。
她再次被这份朴素的牵挂所打动。
铁柱能遇到这样真心待他的爷爷,是他的福气。
“李师傅放心,我这就去把铁柱接过来!”
她毫不犹豫地应下。
“哎,等等!”
老李连忙拦住她,挠了挠头,表情憨厚无比。
“嘿嘿,小兰啊,还有个事儿……那个,你看能不能……顺道去趟杂役处马六家?
把我另一个小孙子长生也接过来?
那孩子……唉,命苦啊!
他奶奶是咱宗门的老杂役,刚去世没多久,临终前把孩子托付给我了。
昨晚事发突然,我只能把他先寄放在马六家。
这一晚上过去,那孩子肯定也吓坏了,本来就心思敏感,恐怕也是担惊受怕了一夜啊。”
苏小兰听着,心头震动。
如果像刘长老说的,老李收养铁柱还可能掺杂着宗门赏赐的原因。
那么收养这个毫无背景,甚至是个拖累的长生,就纯粹是出于善心了!
这绝非伪善,而是发自内心的,不求回报的真善!
她对老李的敬意瞬间拔高到了新的层次。
她收敛笑容,神情无比郑重,甚至带上了几分肃然。
“李管事,您放心!两个孩子,我一定平安带到您面前!”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
苏小兰掐诀祭出飞剑,轻盈跃上。
临行前,她不忘细心叮嘱。
“李管事,你和破天,就在这里等我,千万别贸然进洞!里面情况复杂,恐有未知危险,等我回来一起处理!”
老李连连点头,一脸我懂我懂,绝对听话的表情。
“放心吧小兰!爷爷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等你回来!”
他甚至还挥了挥手,像个送孩子出门的老父亲。
直到目送苏小兰的飞剑化作天际一个小小的黑点,老李脸上的老实瞬间褪去,换上了一种精光四射的狡黠。
他迅速从腰间解下两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
哗啦啦!
他将其中一个储物袋里,马六媳妇给的铁块,一股脑倒了出来。
“破天,快来!把这些堆到那边角落去!”
很快,那个储物袋变得空空如也。
另一个储物袋里,则只剩下几千块的灵石,和那个缩小后如同西瓜大小的木球了。
老李掂量着空荡荡的储物袋,心里飞快地盘算。
“嗯……这袋子空间不小,装个百十来副骨头架子当零嘴,应该够这馋丫头吃一阵子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又瞥了一眼角落里依旧冰封的李冰花,小声嘀咕。
“臭丫头,以后不乖乖叫爷爷,可没得吃!”
“破天,跟爷爷走!”
老李招呼一声,率先猫着腰,一头扎进了那洞穴入口。
破天连忙抱起被抖落到地上的木球,紧紧跟上。
再次踏入这个充斥着浓烈血腥与腐败恶臭,宛如人间地狱的山洞。
即使有心理准备,老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胃里忍不住一阵翻腾。
洞壁上残留的暗褐色血迹,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都让人头皮发麻。
破天抱着木球的小手紧了紧,小脸上满是憎恶与愤怒。
蔓蔓在木球中曾向他说的那些话,让他知晓了这里曾发生过的无数罪恶。
“破天,快!一人一个储物袋,动作麻利点!”
老李说着,已经身手矫健地跳进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地穴,准备亲自动手捡骨头。
破天刚想阻拦,却已来不及,连老李的衣角都没碰到。
他看向地穴中,却见爷爷正在跟一具骷髅头大眼瞪小眼。
“爷爷!等等!不用这么麻烦!我们有蔓蔓啊!蔓蔓可以帮我们把所有地穴里的骨头都弄上来!”
正对着骷髅头龇牙咧嘴的老李闻言,猛地抬头,眼睛瞬间亮了。
“哎哟!我的好孙子!这脑瓜子转得,比爷爷的三轮车轱辘还快!聪明!太聪明了!不愧是老李家的种!”
他毫不吝啬地大声夸赞,从地穴里利索地爬了出来。
破天受到夸奖,小脸兴奋得发红。
他轻轻拍了拍怀中的木球,用哄孩子般的语气说。
“蔓蔓,帮帮我和爷爷好不好?帮我们把地穴里的骨头都取出来,堆在一起。你是最最厉害的蔓蔓了,对不对?”
嗡~
木球在他怀中轻轻震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
下一秒,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只有西瓜大小的木球,如同被吹气般迅速膨胀,展开!
无数条暗绿色的藤蔓如同汹涌的潮水,从木球内部疯狂涌出!
它们仿佛拥有生命和智慧,精准地探入每一个幽深恐怖的地穴之中!
唰!唰!唰!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每一条伸入地穴的藤蔓顶端,都稳稳地卷着一具或完整,或零散的森森白骨!
藤蔓们将骸骨从地穴中提出,有条不紊地堆放在洞穴中央的空地上。
咔嚓…哗啦…
白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很快,一座由数百具骸骨堆成的小山便拔地而起!
那惨白的颜色,扭曲的形态,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发生的滔天罪恶。
“够了够了!太多了!”
老李看着那越堆越高的骨山,头皮发麻,连忙大声喊道。
然而,木球似乎捡上了瘾,藤蔓依旧在源源不断地从地穴里卷出骸骨,大有要把所有地穴清空的架势。
“破天!快!让她停下!”
老李赶紧拍孙子的肩膀。
破天也吓了一跳,连忙挥舞着小手,对着悬浮在半空,藤蔓飞舞的木球大声喊道。
“蔓蔓!停下!你太棒了!已经帮了大忙了!快回来休息吧!”
听到破天熟悉的声音,木球的动作瞬间一滞。
那些狂舞的藤蔓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然后又如潮水般迅速回缩,带着最后几具骸骨堆在骨山顶端后,悉数缩回了木球内部。
膨胀的木球也迅速缩小,恢复成西瓜大小。
在空中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嗖”地一下蹦回了破天怀里,还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臂。
破天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木球光滑的表面,低声道。
“谢谢你,蔓蔓。”
爷孙俩不敢耽搁,立刻拿出那两个空储物袋。
他们忍着强烈的视觉冲击,飞快地将散落的白骨,拼命往储物袋里塞。
老李更是专挑那些看起来品相好的、骨头粗大的往里装,嘴里还念叨着。
“这个好,这个肉多……啊呸,这个魔气足,冰花肯定爱吃!”
就在他们几乎将两个储物袋撑得快要合不上口的时候,洞外传来了飞剑破空的呼啸声!
“快走!”
老李低喝一声,和破天抱着鼓囊囊的储物袋,像两只偷油的老鼠,哧溜一下钻出了洞穴。
刚在洞口站定,就看到苏小兰的飞剑即将降落。
爷孙俩刚干完坏事,心虚得很,几乎是同时,不自觉地用脚尖在地上使劲儿跺了跺,仿佛要把某种看不见的罪证踩进土里。
剑上除了苏小兰,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铁柱和长生!
铁柱站在飞剑上,远远就看到了他们。
他那张憨厚的大脸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激动得手舞足蹈,庞大的身躯在飞剑上晃来晃去,差点把飞剑带翻。
“铁柱!站稳!”
苏小兰无奈地回头提醒了一句。
铁柱这才稍稍安分,但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地面上的两人,满是急切。
“爷爷!破天!”
飞剑刚一落地,铁柱就像一头出闸的蛮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破天面前。
他二话不说,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破天紧紧箍住,抱离了地面!
“呜呜……破天!不见!我好怕!怕死了!”
铁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巨大的身躯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
他抱得那样紧,仿佛要把破天揉进自己身体里。
破天被他勒得小脸通红,双脚乱蹬,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要被挤出来了。
“咳咳……铁柱……松……松手!喘……喘不过气了!”
苏小兰见状,手指微动,一股柔和的灵力拂过铁柱的手臂。
铁柱只觉得手臂一麻,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力道。
破天这才像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铁柱,我没事,真的没事了。”
破天看着铁柱通红的眼眶和脸上未干的泪痕,心头一软,主动握住他那双粗糙的大手,轻声安慰道。
另一边,老李也走到了长生面前。
小家伙小脸有些苍白,眼睛也有些红肿,显然没睡好。
“长生。”
老李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揉了揉长生的脑袋,脸上是慈祥的笑容。
“在马六婶子家睡得怎么样?早上吃东西了没?”
长生先是点点头,随即又用力地摇了摇头,小声说。
“马六叔叔和婶婶给我做了好吃的……可我……我吃不下。”
老李心头一暖,将小家伙搂进怀里。
“好孩子,吃不下是因为担心爷爷和破天哥哥,对不对?好孩子,真是好孩子!一家人就是要这样,心里装着彼此,相互挂念着!”
他松开长生,豪气地一挥手。
“等爷爷忙完这摊子事儿,就带你们去城里最好的酒楼!下馆子!咱们点最贵的菜!好好庆祝庆祝,去去晦气!”
“噢!下馆子喽!”
“吃好吃的!”
破天和铁柱闻言,立刻欢呼雀跃起来,刚才的沉重气氛一扫而空。
长生的眼睛也瞬间被点亮了,像落入了两颗小星星。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进过城里的酒楼呢!
那该是多气派、多热闹的地方啊!
光是想想,就让他充满了期待。
就在孩子们欢呼的时候,一道稚嫩活泼的嗓音,突兀地从角落里传来。
“我也要去!”
一瞬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苏小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猛地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声音的来源。
正是那个将自己冰封成巨大冰疙瘩的灵植!
只见那厚厚的冰层表面,不知何时悄然裂开了几道细纹。
透过冰层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那磨盘大小的花苞正微微翕动着。
苏小兰瞳孔剧震,脸上写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
口吐人言的灵植?!
这……这怎么可能?!
眼前这株灵植,在她的神识感知中,其能量波动最多不过筑基期!
而灵植能口吐清晰人言,那是至少需要凝结妖丹,踏入金丹期才能具备的神通!
这完全违背了修仙界的常识!
唯一的解释……
苏小兰脑中瞬间闪过一个惊悚的念头。
难不成就像之前醉仙楼那只深海梦魇魔物一样!
这株灵植被魔气污染变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