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娱乐顶层的专属电梯,无声地滑行至底楼。当金属门向两侧退开,映入林星冉眼帘的,不再是熟悉的公司大堂,而是一辆线条流畅、颜色低调却难掩奢华气息的黑色迈巴赫。穿着笔挺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静立在车旁,见到她们出来,微微躬身,无声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苏棠轻轻推了林星冉的后背一下,将手里那个装着简单洗漱用品和几件换洗衣物的行李箱递给旁边的助理,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去吧。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
林星冉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林家别墅里那股令人窒息的熏香,但更多的,是一种奔向未知的、混杂着忐忑与决绝的清冽。她回头看了苏棠一眼,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未来的茫然,有对苏棠的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坚定。
“知道了,棠姐。放心吧。”她扯出一个不算太自然的笑容,弯腰钻进了车厢。
车门轻轻合上,将外界的一切隔绝。车内空间宽敞得近乎奢侈,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清香,温度适宜,光线柔和。司机技术极好,车辆启动和行驶都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震动,只有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提醒着林星冉,她正在离开过去,驶向一个完全陌生的、由沈聿珩掌控的领域。
她没有问司机要去哪里,只是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冰冷的轮廓。她的心情也如同这窗外的景色,明亮与阴影交织。逃离了林家的窒息感,却又投入了另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牢笼”。但奇怪的是,她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或许是因为,与林家那种带着血缘绑架的虚伪温情相比,沈聿珩的“圈养”至少明码标价,各取所需,反而更加纯粹和……安全?
车辆最终驶离喧嚣的市中心,进入一片环境清幽、戒备森严的顶级别墅区。参天古木掩映着一条条私密的车道,偶尔能看到风格各异的豪宅隐在林木深处,彼此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互不打扰。
迈巴赫在其中一扇极其低调、却透着厚重质感的黑色铁艺大门前缓缓停下。司机甚至没有下车,只是按了下某个按钮,大门便无声地向内滑开。车辆驶入,穿过一片精心打理、在夜色中显得静谧深远的园林,最终在一栋线条简洁利落、通体采用大量玻璃和浅灰色石材构建的现代风格别墅前停下。
没有夸张的罗马柱,没有繁复的雕花,这栋别墅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冷峻、内敛,却处处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和昂贵的气息。
司机为她拉开车门,另一个穿着熨帖制服、面容和善的中年管家(何伯)已经静候在门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林小姐,晚上好。先生还在公司处理事务,吩咐我先带您熟悉一下环境。您的行李会直接送到您的房间。”
林星冉道了声谢,跟着何伯走进了这栋传说中的“沈聿珩私宅”。
内部空间比她想象的更加开阔和……冰冷。挑高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夜色中影影绰绰的庭院景观。家具都是顶级设计师定制的款式,线条极简,色调以黑、白、灰、原木色为主,质感一流,却几乎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装饰品或个人生活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空旷的、洁净的、带着一丝消毒水般的冷冽气息,像是无人常住的样板间,或者说,更像一个设计精良、功能齐全,却唯独缺少“人味儿”的精密堡垒。
何伯语调平稳地引着她大致参观了客厅、餐厅、影音室、健身房、书房(门口,未进)等区域。每一处都一尘不染,井然有序,科技感十足,却也疏离感十足。
“您的房间在二楼,请随我来。”何伯引着她走上旋转楼梯。
二楼同样开阔,走廊深邃。何伯推开一扇房门:“这是您的卧室和相连的衣帽间、浴室。先生的主卧在走廊另一端。”他指了指相反的方向,界限分明。
林星冉走进属于自己的房间。空间很大,同样是简约现代风格,但比起楼下冰冷的公共区域,这里多了些柔软的织物和暖色调的灯光。巨大的落地窗外带一个私密的小阳台。浴室里按摩浴缸、智能马桶一应俱全。衣帽间更是堪比小型精品店,里面已经挂满了当季最新款的各类服饰,从日常休闲到正式礼服,标签都还未拆。
这一切都彰显着沈聿珩所说的“提供最好生活条件”并非虚言,甚至远超她的想象。但林星冉站在房间中央,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这里的一切都太完美,太陌生,太……不属于她。她像个突然被空投到异星球的旅客,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您先休息,有任何需要,可以按铃呼叫佣人,或者直接联系我。”何伯微微欠身,体贴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巨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林星冉一个人。绝对的寂静包裹着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呼吸声。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完全陌生的、精致却冰冷的庭院夜景,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茫然瞬间将她淹没。
她站了很久,直到腿有些发麻,才想起自己从晚宴回来,还没卸妆洗澡。她拖着脚步走进浴室,对着镜子里那个妆容精致、却难掩疲惫和恍惚的自己发了一会儿呆,才开始慢吞吞地卸妆、洗漱。
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身上,稍微驱散了一些寒意和不安。但当她洗完澡,换上佣人事先准备好的、质地柔软却款式保守的纯棉睡衣时,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又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躺在那张柔软得可以陷进去的大床上,盖着轻薄温暖的羽绒被,却毫无睡意。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上设计巧妙的隐藏式灯带。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林家那些糟心事,一会儿是沈聿珩那张冷峻的脸,一会儿是苏棠担忧的眼神,一会儿又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隐约传来了轻微的动静。是沈聿珩回来了?
她的心下意识地提了一下,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但隔音太好,除了最初那点微不可闻的开关门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别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这一夜,林星冉在极度疲惫和神经紧绷中辗转反侧,睡得极其不安稳。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空气中陌生的清冷气息,都让她无法真正放松下来。直到天快蒙蒙亮时,她才勉强陷入浅眠。
第二天清晨,林星冉是被生物钟和透过厚重窗帘缝隙钻进来的阳光叫醒的。她揉着有些胀痛的额头,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愣了几秒钟,才彻底清醒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洗漱完毕,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穿衣帽间里那些崭新的、价格标签看得她心惊肉跳的衣服,换上了自己带来的那件洗得发软的旧t恤和运动裤,这才觉得自在了些。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探出头。走廊里静悄悄的。她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客厅里依旧空旷冰冷,只有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飘来一丝淡淡的咖啡香气。她循着味道走到开放式餐厅,只见中岛台上摆放着一台看起来极其复杂的银色咖啡机,旁边放着精致的咖啡杯和奶罐,但空无一人。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她走到那个堪比专业餐厅后厨的超大冰箱前,犹豫了一下,伸手拉开——
里面倒是塞得满满当当,但内容却让她目瞪口呆。
各种进口的矿泉水、苏打水、能量饮料排列得整整齐齐;有机蔬菜水果洗得干干净净,用保鲜膜包好,贴着标签;顶级的和牛、鳕鱼、龙虾等食材处理得当,分门别类;还有各种她不认识的、包装精美的酱料、意面、芝士……唯独,没有一样看起来能让她快速、简单填饱肚子的“平民”食物。连个鸡蛋都放在那种需要特定工具才能打开的昂贵包装盒里。
林星冉对着这冰箱里的“奢侈品”发了会儿呆,默默地关上了门。算了,还是等佣人来了再说吧。她悻悻地走到客厅,窝在那一看就价值不菲、坐下去却感觉有点硬邦邦的沙发上,无聊地刷着手机。
时间一点点过去,别墅里依旧安静得可怕。除了偶尔有穿着统一制服的佣人悄无声息地走过,进行着日常打扫,她几乎看不到其他人,也没人主动来问她是否需要早餐。仿佛她是个透明的存在。
饥饿感越来越强烈,伴随着一种被忽视的委屈和尴尬。她开始怀念苏棠偶尔给她带的、虽然简单却热乎乎的豆浆油条,或者自己租房楼下那家香气扑鼻的包子铺。
就在她饿得快要放弃形象,考虑要不要去厨房找找有没有饼干之类的存货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沈聿珩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显然刚沐浴过,黑发还有些微湿,随意地拢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眼。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质地柔软,剪裁合体,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商务感,却依然带着一种不容靠近的疏离气场。他似乎没料到客厅里有人,目光扫过蜷在沙发上的林星冉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两人的视线在空旷的客厅里相遇。
林星冉有些尴尬地站起身,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直接问“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
沈聿珩的目光在她身上那件洗得发旧的t恤和略显局促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她这身“不合时宜”的打扮有些意外,但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餐厅的咖啡机。
他操作咖啡机的动作熟练而优雅,仿佛在完成某种精密仪式。很快,浓郁的咖啡香气弥漫开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就那样端着,走到餐厅的长桌旁坐下,拿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平板电脑,开始浏览今天的财经新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完全无视了旁边还有一个饿得眼冒金星的大活人。
林星冉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他人领地的傻瓜。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他偶尔翻阅电子文件时,指尖触碰屏幕发出的轻微声响。
这就是……同居生活?
林星冉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适应这个新“家”和新“室友”,比她想象中还要困难得多。这第一天,就在饥饿、尴尬和无声的碰撞中,缓缓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