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润珍有些惊讶,“择明?你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她看了一眼李哉民房间挂着的时钟,发现他比平时早了大概有一个小时。
李择明把玻璃杯递给他父亲,药放在纸片上,“今天没什么事,佣人说大家都在父亲卧室,我刚好送药上来。”
徐稚爱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随着李择明的靠近,他身上夹带着的冷意袭来,人似乎在大雪天外面走了一圈,她挪着位置离远了些,方便他递药。但这个动作似乎被误解了,李择明动作顿了顿,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陈润珍看李哉民,李择宪看徐稚爱,李择明看他父亲,而徐稚爱在看托盘里的药。里面药片和胶囊堆叠着,光吞服就需要分两次。
李哉民伸手接过,用水送服。
莫名的,没人说话了。
李择明放在西服裤侧的手轻轻蜷缩了一下。这种情况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一开始聊得好好的,但他加入就开始沉默,甚至无视他的问题。
在这个家里,难不成只有他是外人吗?
李哉民把空了一大半的玻璃杯放在托盘上,继续道,“这件事我考虑了许久,现如今你们年纪正好合适。稚爱,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令人窒息的安静。
就在李择明不合时宜想提出异议,哪怕会暴露什么的时候,徐稚爱抬手把鬓角的碎发别到了耳后,她耳垂上戴的澳白珍珠耳钉顺势露出来。
李择明愣了愣,因为这是平安夜那天他送给她的圣诞礼物。但这种时候看到并没有让李择明感到欣喜,因为稚爱这番动作好似在提醒他,提醒那天晚上他承诺了什么,所以李择明沉默了。
徐稚爱面露纠结,“伯父…我……”
还没说完,李择宪匆匆忙忙打断了她,“稚爱,你跟我出去一下。”他很坚持,“我有话要跟你说。”
徐稚爱看了看李哉民,又看向陈润珍,虽然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好。”
李择明默不作声,只见徐稚爱推着李择宪的轮椅离开卧室,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所以李择宪要说什么,为什么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是想要卖可怜让稚爱同意?刚刚她的纠结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肯定会拒绝的,稚爱怎么可能会和这种烂人订婚?
不,如果她不喜欢李择宪的话,当初就不会和他在一起了。李择明有调查过,她原本在美国读书,但在首尔打完比赛后不久却转学回国了。父母还在国外发展,没理由回来,可想而知她来首尔是为了谁。
是最近太累了吗?为什么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他把自己锁在衣柜里的那次。黑暗的,布料堆叠着的,衣服的松香气味让他喘不上气。
李择明难道没意识到所谓一起玩“捉迷藏”是自己自作多情吗?他只是想知道母亲什么时候能发现他不见了。可到最后是佣人找到了他。
明明带弟弟出门也可以带上他的不是吗?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哪怕只是客套地问一句也好,他会懂事地说自己还要学习,就不去了。
但从始至终都没有。
母亲带着李择宪离开了,所有人都带着李择宪离开了。
只留下他一个人。
——
徐稚爱关上门,蹲下来和李择宪平视,“你要跟我说什么?”
李择宪摇头,“稚爱,你拒绝吧。”
徐稚爱愣了一下,欲言又止,“我还以为……”
怕她误会,李择宪连忙解释,“但我不是说不想和你订婚,我只是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回答很仓促。面对一个病恹恹的老头,不管你说什么,答应还是拒绝,我都觉得你会委屈。”
徐稚爱愣住了。
但李哉民要是听到这句话估计会气吐血,因为他许诺的不是什么房子车子,而是实打实的股份。旭日生命旗下运营的“保险”,是集团的支柱产业之一,每年的营收都颇为可观。
大孝子李择宪拉住了徐稚爱的手,美滋滋地畅想着,“稚爱,我到时候带你去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场地会布置得很漂亮,就像在瑞士的大草坪那样。
我还会给你买一枚很大很闪的钻戒,然后再单膝下跪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那时候你再回答我,好不好?”说完他献殷勤地亲了亲她的手背,一脸期待看着。
徐稚爱抽回自己的手,“不用了,择宪。”
李择宪身子一僵,脸顿时变得惨白,紧接着是无措和惶恐,他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不打算和我……”
“没,我答应了。”
徐稚爱认真道,“不用草坪、不用钻戒、也不用单膝下跪,我们订婚吧。”
李择宪眼睛瞪大,像被求婚的那个人是他,傻不愣登的,半晌只从嘴里蹦出个词,“真的假的?”
“真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为什么……”
徐稚爱摇头,“没有为什么,因为你是李择宪。”
还有什么比这句话更真挚的告白?
心跳加快起来,快到让李择宪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猝死。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这里是天堂吗?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李择宪鼻尖一酸,想流泪。
不应该笑吗?为什么反而想哭?
稚爱,他的妻子,没有血缘关系却能相伴一生的人,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
李择宪迫不及待回到房间,跟父母说稚爱的回答。也因为太开心,他没注意到李择明看向徐稚爱的目光。眼眸里面的情绪翻涌着,像薄薄一层冰覆盖在汹涌的海浪上,随时会有瓦解的风险。
陈润珍高兴地笑了起来,“太好了,我要跟你外公外婆说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她拍拍徐稚爱的手臂,笑容满面带着调侃,“以后稚爱也得喊我母亲了。”
虽然她对李哉民说的“毕业去美国生活”隐隐有些不赞同,但这种情况下没必要闹不愉快,择宪开心最重要。
徐稚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李哉民坐在床上浅浅笑着,强撑着说了这么久的话,他其实已经很累了。陈润珍见李哉民目露疲态,便提议让他先好好休息,后面再商量两人订婚的事情。
电梯里,李择宪脸颊激动得多了两抹红晕,他拉着徐稚爱的手,晃了晃,“稚爱,刚好你卧室还保持原样,今晚睡在这吧。”
陈润珍也跟着劝,徐稚爱想了想,点点头,“好,那我明天再回去。”
没人注意到李择明始终一言不发。
电梯门开,陈润珍上前一步接手了徐稚爱推李择宪的工作,李择明的房间和徐稚爱的房间不在这一层,他这时才慢悠悠勾起嘴角,语气很真诚,“祝贺你啊弟弟,能得偿所愿。”
在稚爱面前还得装,李择宪心情好不跟他计较,皮笑肉不笑,“谢谢。”
门关上,终于安静下来。
反射的镜面照着两人,李择明侧头看向徐稚爱,没有说什么令人为难或者难堪的话,只是轻声道,“耳钉你戴着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