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对方神情立刻放松不少,她把门打开,又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地上,“抱歉,好多人来找过我,我以为旭日的那些人又来了。”
徐稚爱穿上,“谢谢,伯母情况还好吗?”
她顿了顿,“不太好。”
徐稚爱跟着她走进去,女生向她说明情况,“我一直在等骨髓配型的消息,但至今一无所获。”她开卧室门,三两步走去开窗,“抱歉,可能会有点闷。”
窗户似乎不常开,很卡顿,女生咬牙使劲才把窗打开一条缝,些许冷风吹了进来。
躺在床上的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她的眉毛很乱,下面印着曾经纹过眉的痕迹,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渐渐淡掉了。
女生介绍,“母亲,这是在网上跟我联系的徐小姐。”
徐稚爱朝她鞠躬,“伯母,您好。”
尽管很难受,女人还是强撑着笑了起来,“你好……”
徐稚爱走过去蹲在床边,握住了她的手,“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体温传递之际,女人看了一眼她的女儿,对方无奈点点头,走出去把门关上了。
等女儿离开之后,她才开口说明情况,“昨天吃什么都吐了,头晕眼花,身上还总是冒出很多淤青。总感觉很累,整天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徐稚爱捏紧了她的手,“旭日的人提出赔偿了吗?”
女人无力点头,“他们一开始说签辞呈,就给5000万元,还会指定医院减免费用。我签完之后却变成了500万元的赔偿款,工作人员说是高层临时决定,他也没办法,我女儿很生气就把人赶出去了。”
是“高层决定”还是“中层克扣”,经手的人太多也太复杂。但毫无疑问,这块骨头每个人都想啃一啃,哪怕这是别人的救命钱。
见徐稚爱沉默,女人眼里流出了眼泪,泣不成声,“徐小姐,其实我不怕死。我只是担心死了之后,我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陪伴。我担心她因为我的病情欠下太多债,以后的生活会过得很辛苦。所以真的很谢谢你愿意帮助我们,真的很感谢你。”
徐稚爱越听越惭愧,她低着头,抓住对方的手微微颤抖。她看着自己左手腕上面的那块奢侈不已的百达翡丽,以及无名指上的情侣对戒,对比着女人消瘦的胳膊,终究还是没忍住趴在床边哭了出来。
这是徐恩善上辈子拜访的第9个家庭,她曾经想联合其他受害者家属去向旭日抗议。尽管社会公益组织和法院都并不待见她们,记者们也避之不及。
旭日半导体芯片工厂从老会长那一辈经营到现在,总共有340名员工患癌,其中128人已经去世。但这340名还不包括流产、产出畸形儿的女性员工。以及拿到钱,选择闭口不谈的家庭。
对比旭日14万的员工总数,这340名员工确实微不足道。她们的名字无人知晓,被轻飘飘地用“患了白血病的员工们”指代,随后化为尘埃,消逝得无影无踪。
——
汉南洞,李家。
佣人经过会客厅,把装着剪烂的衣服碎片袋子不经意间露出一角给陈润珍看,搞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润珍连忙上前几步从里面拿出一些,依稀辨认出后看向李择宪,不敢置信道,“择宪,你拿剪刀剪稚爱的衣服干什么?”
李择宪单手拿手机打着字,右手拿汤匙喝粥,头也不抬,“这些不好看,我要重新买。”
陈润珍把碎衣服重新放进袋子里,朝佣人挥了挥手示意拿去丢了,又走去餐桌语气很无奈,“那也不能剪衣服啊,放进捐赠箱里不就好了?还好稚爱回家了,不然她看到肯定会被吓到的。”
但不知道这句话触到李择宪哪个点,汤匙被他砸进已经吃完的碗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皱眉看了过去,语气难以理解,“母亲,你是想要那些低收入人群穿稚爱穿过的衣服吗?那些浑身酸臭味,说不准还有跳蚤的穷人?”
陈润珍抿抿唇,见小儿子很明显在气头上,她叹气妥协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其实还想问怎么和稚爱吵架了,但又想到上次在康复中心被小儿子冷冰冰的目光给吓到的事情,陈润珍还是选择了沉默。
李择明坐在对面,看着眼前的亲情剧一言不发,像个隐形人。鸡胸肉很柴,佣人在上面淋了黑椒汁,他用叉子叉起一块圣女果放进嘴里,汁水迸溅之际,昨晚糟糕的心情不免好了一些。
好巧不巧,陈润珍这时才终于想起自己刚才忘了的事,“对了,择明。我早上送稚爱走的时候,发现开车的那个人,以前不是你的司机吗?”
李择宪抬眼看了过来。
李择明面无异色,“是,我把朴司机辞掉之后她就聘请了,但中间的缘由我并不清楚。”
“原来如此,我刚刚看到就感觉怪眼熟的。”陈润珍没纠结太久,就像好的佣人在上层圈子里像货币那样流通,互相给熟人介绍,司机也是一个道理。
“我约了其他夫人去美容院,晚餐估计不回来吃了。如果和你们父亲一起吃的话叮嘱他不要喝酒,昨天还跟我说头晕。”
李择明点点头,“好。”
然而等他母亲走后李择宪还在盯着他,李择明挑眉,“有事吗?”
李择宪冥冥中好像抓住了什么,他眯了眯眼,“日本那时候为什么是你带稚爱来找我?”
李择明不慌不忙,“我说过了,顺路。”
见人还看着他,李择明继续耐心解释,“我在札幌待了一段时间,母亲得知后发信息让我带她去东京找你,就这么简单。”
他没有撒谎,因为事实确实是如此,李择明笑了起来,“所以,你究竟想问什么?”
李择宪环手于胸,慢悠悠靠在椅背上,也跟着笑了起来,“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你最近相亲还顺利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因为饭桌上父亲提到这个话题,李择明虽然不动声色但李择宪总感觉他很不自在,他是故意提的,“长子”这个词被念得很重,显得阴阳怪气。
李择明拿手帕擦嘴角,没看他,“你着急的话,先结也没关系。”
韩国有“长子先婚、次子后婚”的观念,认为这符合长幼有序的家庭伦理。
李择宪扯了扯嘴角,“那真是借你吉言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