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佑宁一觉睡醒,正瞧见林功振和李三凤在屋里忙活着拾掇东西。
林功振见她来了眼睛一亮,赶忙拽住她。
“快来帮劝劝!我跟你嫂子正备初二回娘家的年礼呢!”
“这可是正经事儿!”姜佑宁正色。
“尤其嫂子刚添了俩大胖小子,礼更得厚实些!”
林功振立马来了劲头,抄起条冻得硬邦邦的鱼就往网兜里塞:“听听!佑宁都这么说!”
李三凤急得直瞪眼:“我爹他们又不缺这口,留着咱自家吃多好!”
转头对姜佑宁笑道:“上回你做的那鱼头才叫香!”
可惜她喂奶忌口,只尝了两筷子就放下了。
姜佑宁应声道,“下回我教嫂子做法!”
却被林功振打断,“别扯远了!再说你娘家这路远,我又不常去,礼厚才显心意!而且你上面几个姐她们都瞧着呢,薄了你多没脸啊!!“
“我啥时候在乎过面子啊!”
李三凤嘴硬着,眼里却带着笑。
小两口你塞我推的,冻鱼在网兜里哐当响。
姜佑宁瞧着直乐——这哪是吵架,分明是变着法儿疼对方家里人哩!
她转身逗起篮子里俩娃。
小家伙裹得粽子似的,在悬空的悠车里晃荡——正是“东北八大怪”里“养活孩子吊起来”的老法子。
这实际上是为了防野兽,以及方便母亲劳作。
不仅如此,那白白胖胖的粽子上,还盖了个虎头帽下。
而虎头帽下的林名知,小脸粉扑扑的,见姜佑宁宁就“啊啊”地舞小手。
姜佑宁拿起旁边林功振做的那拨浪鼓一摇,连有些瞌睡的名行都睁了眼。
四只小爪子朝着鼓穗儿乱抓,不一会儿又睡得香甜。
而那头,小夫妻总算商量妥了,抱着孩子说笑起来。
李三凤突然叉腰道,“明天记得带剪子!要是我弟不给我儿压岁钱,就给他我儿子剪头!”
姜佑宁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
林功振纳闷:“佑宁乐啥呢?”
“我笑嫂子这架势,跟功乐教训功邦时一模一样!都是这么...镇压弟弟!“
“你可不知道!”李三凤顿时来了劲头,嘴里的话活像开了闸的洪水。
“我那弟弟比功邦还皮!全家老小就他一个男娃,我奶真把他当祖宗供着!要不是我和几个姐姐轮着揍,早长歪了!”
边说边比划着揪耳朵、弹脑瓜崩的动作,活灵活现。
姜佑宁转头一瞧,林功乐眼睛亮晶晶地直点头,满脸“原来还能这么收拾弟弟”的崇拜。
更绝的是林远义,不知从哪摸出个小本子埋头疾书。
“侄媳妇慢慢说,我记两笔!等出了正月”
炕角的林功邦早吓白了脸——他也是当弟弟的啊!自然感同身受。
明明炕烧得滚烫,他却觉得后脊梁发凉,嘴里嘟囔:“没事...没出正月不打孩子...”
可越说越虚,或许是想到了渐渐离去的日子,鞋都顾不上穿就往外蹽。
“功邦你鞋!”
姜佑宁喊这一嗓子更添了乱。
只见那小子光着一只脚蹦过门槛,雪地里留下深一浅两串脚印,活像只瘸了腿的小蛤蟆。
全家笑得前仰后合,林功乐还噘嘴抱怨,“跑啥呀,又没现在揍你!“
林远义拎起那只孤零零的棉鞋,火急火燎追出去。“臭小子!穿上鞋,冻掉脚趾头看你还皮!”
夕阳把雪地染成橘红色,炊烟袅袅升起,混着屋里笑闹声飘向晚霞,过年的日子就这么热热闹闹地流淌着。
……
时光嘎嘎跑,一晃眼就大年初五了。
公社里实际上初三就忙活开了,不过姜佑宁不急着来,而且她也需要一些准备。
大概九点多,姜佑宁揣着份年礼,由门口民兵领着,敲响了周昌平书记办公室的门。
“周书记,过年好呀!给您拜年啦!”姜佑宁拱拱手。
周昌平一抬头,眼神里掠过一丝意外,“哎呦喂!贵客,贵客呀!快进屋,等着,我给你沏茶去!”
姜佑宁轻轻带上门,手里礼品袋窸窣响了两声,“我这不赶早来拜个年嘛,带了点咱家自个儿鼓捣的东西,您可别嫌弃!”
见周书记那眉头有些皱,姜佑宁赶紧笑着解释,话里话外透着实诚。
“您瞅瞅,都是些拿不出手的土货。自家蒸的豆包,软乎着呢;山里新捡的榛蘑,鲜灵灵的;还有我姥爷熏的狍子肉干,嚼着可硬实了!您别见笑就行!”
周昌平一听,眉头舒展开了,“哎呀,整这老些干啥,见外了不是?
自家做的才最金贵!尤其是这山货,我可是最稀罕了。”
接着,他从兜里摸出几张票据,往姜佑宁手里塞,“拿着,我这也没啥现成好玩意儿,就当是回礼,咱俩意思意思!”
姜佑宁看着那一小沓票子,赶忙往回推:“周书记,这……这可不行!”
周昌平笑着用手指虚点她两下,“让你拿就拿着!年节下的,不有来有往那才叫生分嘛!不然咱这‘交情’咋能‘处’起来呢?”
话里带着调侃,也透着真性情。
“那……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这就对喽!来来,快尝尝我这茶,年根儿底下才淘换来的!”
周昌平满意地招呼她坐下,俩人喝着茶,唠着嗑,茶香混着家常话,屋里气氛热乎乎的。
一碗茶下肚,周昌平话头一转,语气带了点正经。
“对了,你这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