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的!别磨蹭!”林名虎在旁边催,同时手中的冰镩子以旗子为中心,画出个圆来。
众人也赶紧动手。
姜佑宁两手紧攥冰镩子,卯足劲往冰面上怼,白花花的冰碴子崩得老高。
一镩子接一镩子,哐哐的,那崩开的冰沫子在蒙蒙亮的夜色中,闪着点点亮光。
“怼!使劲怼!”
林名虎又是一声接着一声吆喝。
“噗通!”
冷不丁一声闷响,姜佑宁手里的镩子猛往下一沉,好悬没脱手——冰层凿透了!
窟窿那头露出黑乎乎的江水,冒着森森的凉气。
“成了!成了!”林名虎赶紧喊停。
姜佑宁慢慢把镩子抽出来,别人赶忙上前把窟窿扩大,没多会儿,一个差不多有老爷们腰那么粗的冰窟窿就成了。
洞口还飘着没化尽的碎冰块,时不时冒几个混浊的水泡——这是鱼在下面喘气儿呢!
“赶紧赶紧,下一个点!”
林名虎粗犷的嗓音在冰面上回荡,像一把锤子敲碎了清晨的寂静。
这冰窟窿要凿出一整圈来,少说也得几十个,甚至上百!实在是个费力气的重活!
东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眼见着就要天亮了,时间紧迫得很,半点耽误不得。
好在接下来的几十个冰窟窿不需要凿得太大,只需容得那木钎子在水底顺畅穿行便是。
队伍渐渐分散开来,两三人结成一组,叮叮当当的的凿冰声此起彼伏,在空旷的冰面上显得格外清脆。
姜佑宁已经一口气凿了三个冰窟窿。
林志文举着手电筒为外孙女照明,眼角刻着深深的皱纹里盛满了关切。
“哈!”
再次凿完了一个,姜佑宁忍不住朝戴着厚手套的掌心哈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在电筒光柱中打着旋儿散开。
这时辰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月色将沉未沉,寒气最是刺骨。
更何况是在这这毫无遮挡的湖面上,北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冻得人直打哆嗦。
“给!”
林志文忽然朝姜佑宁递过来个东西,同时擦了擦手,示意她歇会儿再干。
由自己接替姜佑宁来干。
姜佑宁虽有些疑惑,还是接了过来。
隔着手套,那东西热乎乎的,外面包着一层棉布,在黑夜里看不清模样,却能感受到那份恰到好处的温暖。
“这是啥?”
“手炉,你姥姥非要让我带给你的。”林志文压低了声音,稍稍甩了了甩衣袖,“自己抱在袖子里暖和暖和,别叫人瞧见了。我这儿也有一个呢!”
“好!”姜佑宁乖巧地点头,将手炉悄悄揣进宽大的棉袄袖子里。
这身行头又厚实又宽松,倒是不怕被人看出来。
一个个冰窟窿在众人的努力下逐渐成形,东方的日头也慢慢爬上山头。
晨曦洒在每个人冻得通红的脸上,将那份即将收获的喜悦照得亮堂堂的。
“喂!喂!红星公社的老少爷们儿,听着没啊?”
突然,一阵广播声劈开了清晨的宁静,在冰面上悠悠荡开。喇叭里时不时传来电流的呲呲声——临时搭建的线路,能用就已经很不错了!
“同志们,社员们!咱们红星公社今天这场冬捕,是跟老天爷抢饭吃的硬仗!湖面冻得瓷实,是老天给咱的机会。每网上来一斤鱼,就是给国家多交一份爱国粮……”
约莫十来分钟的讲话结束后,广播里传来周昌平铿锵有力的声音。
“我宣布,冬捕大会开始!”
紧接着便是林名虎,“社员们!今天咱们靠山屯可不能落后啊!要是得了第一,公社那边有额外奖励!鱼能多给咱留下来一成!还有公社里给咱的锦旗呢!”
虽然靠山屯已经是优秀村集体,但这年头,谁会嫌弃荣誉多呢?
社员们顿时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应和着:
“放心吧!名虎,咱靠山屯啥事不靠前啊!”
“就是说啊!咱有的是力气!难道还怕了别的屯不成?”
“到时候鱼一炖了,我的胃里都泛起酸水来了。”
……
“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吧!”林名虎招呼着,却又忍不住嘀咕,“要是老子的烟白给了,老子非得加倍的要回来!”
他心疼那些散出去的烟叶,虽然没强制性要求,但若是不打点,可能就分不到好位置。
“到时候说不定一屯子的人就白忙活了。”林名虎一边盯着缓缓下沉的穿杆,一边低声说道。
冰面下的湖水深不见底,一旦失手,便是前功尽弃。
所以说,这点花费还是很必要的!
“下——网——!”
林名虎一声吆喝,两根八九米的穿杆带着麻绳,一前一后给推进了冰窟窿。
那穿杆是用整根木头削的,上头隔一截就钻个眼儿。
几个老渔工拿着长竿子,把引杆慢慢往下一个冰窟窿。
冰面上早凿的窟窿,大概上百个,在冰面上围成了一个弯弯的椭圆。
每回穿杆快到下一个窟窿时,守在那儿的人就使带铁钩的长竿,钩住杆上的眼儿,引着它继续往前走。
隔几个窟窿就有攥着扭杆的人,把控着穿杆转弯。
而那穿杆后头却直接链接不是鱼网,而是水线,而那水线的后拴着手指头粗的大绦。
大绦后头,才是今儿冬捕的正主——那张百米长的大网。
这网里头有讲究:上头拴着浮子,下边吊着铅砣。
一下水,浮子紧贴冰层,铅砣直探湖底,阳光照在那冰层上,隐隐能看到整张网在冰下竖着张开,像道会走的墙。
网尾巴还连着个特制的兜囊,鱼群只要打这儿过,准给兜个正着。
“啪!啪!”
绞盘和马匹早在冰面上候着了,姜佑宁看去,之间林远仁就坐在那绞盘上,手上的马鞭也不住的在其头顶上盘旋。
每当那大绦绷得笔直,就把绞盘固定在冰面上,大绦往绞盘上一系,马匹一齐发力,绞盘吱嘎作响,拖着冰下的渔网缓缓移动。
光下网这通忙活,就用了小半小时的工夫。
这也就是这网小,要是放在查干湖那边,那接近两千米的大网,估计着得两三个小时才能把那渔网下下去。
姜佑宁抹了把额头。
刚想到湖沿边歇会儿,等收网再来搭把手,就让远处一声吆喝给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