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麻溜家去吧!”
林志文挥了挥手。
林名柱耷拉着脑袋,被俩小丫头一边一个架着胳膊,一瘸一拐往家走。
而胡金兰则还是在那边骂骂咧咧的。
姜佑宁站在原地没动,望着那摇摇晃晃走远的一家人,深深叹了口气。
要说为胡金兰好,她真想冲口劝一句“离了算了”。
可这年景、这地方,尤其在屯子里,离婚这码事——
唉!
这念头刚冒头就被姜佑宁自己按灭了。
离了婚的女人呐,比守寡还难!
不止要遭人背后指指戳戳,唾沫星子能淹死人,脊梁骨都得被闲话戳弯。
带着娃娃没个男劳力,挣工分都比人矮一截,往后的日子怕是比黄连还苦。
所以这话,不该劝,也不能劝!
甭说姜佑宁真说出口,就是透出点意思,怕是胡金兰自己头一个就不答应,宁可守着这个摇摇晃晃的家,也不愿迈出那一步。
如今也只能指望……
这回真能把林名柱打醒、管住了!
眼看林名柱都要拐弯,消失在那屋边上了。
姜佑宁才反应了过来。
“哎!等等!!”
这一声,把正要拐弯的一家子全给定在那里了。
“咋了姑,还有啥事儿吗?”林名柱一头雾水。
“你搁这儿等会儿,不!去把那些去过赌场的重新叫到大队院,我跟姥爷回家取个东西就来!!”
姜佑宁拽着林志文就往家走,雪地里留下一串慌乱的脚印,独留一家人在寒风里面面相觑。
一家子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听话的去叫人了。
俩人踩着没扫净的雪往家赶,林志文忍不住问,“丫头,你这是……看出啥门道了?”
“嗯!”
姜佑宁猛点头,把心里的猜测一五一十说了。
林志文边听边咂摸,心里暗暗称是。
“那个林名茂家里还有啥人没?”姜佑宁又问。
林志文眯眼一想,屯子里谁家几口人,他门儿清!随后摇了摇头。
“他自家没啥人了,上头俩姐一个妹都出门子了。
早先娶过一房媳妇,后来为生不出孩子的事儿,没少打老婆,为这我抽过他好几回。
可就是管不着,最后他媳妇实在受不了,跑了。
再后来查出来……是他自个儿不能生,这才歇了心思。
如今四十啷当岁,就会赶个车,再没找着人跟。”
说到这儿,林志文也纳闷,一个四十大几的,一个才二十出头。
说难听点,林名茂都快能当名柱他爹了!这俩人咋就能好得穿一条裤子?
甚至名茂请名柱喝酒,都是名茂花钱做饭,甚至还让林名柱把那剩下的菜,带回去给两个孩子吃。
姜佑宁心里咯噔一下,眼底窜起火苗!
心里更是越琢磨,火气越大!
破碗沿豁牙子,自己盛不住热汤,还往别人炕头泼香油!
自己过的不好就算了,还要破坏其他人的幸福生活。
姜佑宁越想越气,脚步甚至都快了几分。
回到家麻利背上筐,放进去鞣好的狼皮,转头就朝大队部赶。
那边林志文也没闲着,招呼上林功振、林功兴两兄弟,直奔林名茂家拿人。
他家也没别人,虽然是去劳改,但是毕竟他家也没别人,所以就让林名茂他自己回家拿收拾铺盖卷儿。
可要是姜佑宁猜测的是真的,那林名茂八成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跑!
木门一开,姜佑宁带着寒气进了大队部的屋。
周昌平正盘腿坐在炕上,搓着芝麻盐往烤土豆上撒,“姜佑宁同志来了!快来暖和暖和!”
姜佑宁扫了一眼,林名虎在炕沿陪着,隔壁屋传来民兵和公安看守赌徒的动静。
“姑,整个土豆不?”林名虎递过个烤得裂皮的土豆。
“不了不了!”姜佑宁把背筐往炕沿一放,“书记您瞅瞅,这狼皮褥子鞣好不?!”
“哎呀,我还想着去忙完了,去你家拿呢!这还给我送来了!”
周昌平下了炕,迫不及待伸手摸,手感那叫一个滑溜,蚊子站上去劈叉跳个芭蕾舞。
就连最扎手的狼毫都顺溜了!
想着爹娘的老寒腿,周昌平就忍不住的笑。
“好!真带劲!”可周昌平顺着手一翻,又露出两张兔皮,顿时就愣住了,抬头看向姜佑宁。
“这是?”
“我想着您这年纪了,家里应该有孩子了,”姜佑宁笑着说,“也快过年了,给孩子做个手套,帽子,也算我们一家人的心意。”
周昌平心里一热。
在姜佑宁这‘换’东西,可比去供销社,国营商店好多了!
不仅缺货,若是稍显不满,恐怕还要遭人家售货员多少白眼!
如今这一换,不仅补了货,还有赠品相送,实在是称心如意!
说着从怀里摸出牛皮纸信封,就看见林名虎早背过身捂紧耳朵,周昌平暗夸林名虎有眼力见儿,顺手把钱塞给姜佑宁。
钱货两清,周昌平掸掸衣摆刚要抬脚,却被姜佑宁一把拦住。
“书记留步!”
买到了好东西,周昌平也有了心思和姜佑宁逗闷子。
“怎么,姜佑宁同志还有什么额外的安排啊!”
姜佑宁嘴角一翘:“您容我卖个关子!”
周昌平虽然心中好奇,但也愿意给姜佑宁这个面子。
“行啊!正好我再吃个土豆。”周昌平就又坐下了。
正说着,外头一阵吵嚷。
林名茂被林功兴兄弟俩扭着胳膊押进来,一路挣扎得棉袄都歪了。
身后还跟着林名茂,以及那些一起去赌场的人。
“功振叔!功兴叔!轻点轻点拽啊!”
林功振林功兴驾着人,将人就扔进了大队部,才被打烂的屁股旧伤崩裂,疼得五官拧成一团。
林功兴拍了拍手,“佑宁,你算是猜准了!我们去的时候,这瘪犊子果然往后山蹽呢!”
林名茂整张脸疼得皱成一团,刚勉强抬起头。
一片阴影就劈头盖脸压了下来——姜佑宁不知何时已坐在他面前半米处。
“哒~!哒~!”
姜佑宁的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炕沿。
那声响起初还稀疏,后来越点越密,越点越急。
那气势,忍不住让林名茂咽了咽口水。
“哟!怎么跑了呢!”
姜佑宁的手指停了,却让林名茂心中更加的慌乱。
“哪、哪能啊!”林名茂眼珠乱转,“是功兴叔误会了。我瞅见了个野兔子……想着……想着……逮来孝敬我三太爷呢!”
“得得得!”姜佑宁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就你这开花的腚,撵兔子?夏天撵豆虫都怕它咬你两口!”
林名茂缩脖讪笑,姜佑宁却冷不丁劈下一句。
“是你把赌场引到这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