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佑宁一愣,“这是干啥?”
刘梦娣搓了搓手,上前笑道:“是这样,俺俩想着从你这买点那棉布。”
这年头的布料,可比皮子还金贵。
倒不是说价钱多高,关键是没布票、供应又紧,就算有钱有票也未必买得着。
眼看快过年了,正好添身新衣裳。
可布是人家佑宁自个儿买的,她们当舅妈的哪能脸皮那么厚白要?
“这哪能行呢!”姜佑宁赶紧把钱推了回去,“这么着吧,我也不会针线活儿。
大舅妈、小舅妈,你们帮我,还有我姥、我姥爷,都做一身新衣裳,成不?剩下的布,就算手工费啦!”
姜佑宁顿了顿,扭头看向陈玉舟,笑眯眯地补了一句,“还有玉舟,也得来一身!咱们姐妹,必须穿一样的!”
陈玉舟整个人都懵了,脸颊瞬间粉了,“啊?我,我也有?”
陈玉舟一愣,有点不好意思:“啊?还…还有我的份啊?”
“那必须的啊!”姜佑宁一把搂过陈玉舟的肩膀,“在我家,还能少了你的?”
这段时间,陈玉舟没少给家里请脉费心,就当是她过年送的礼物吧!
赵金花和刘梦娣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带着点惊喜。
一匹布差不多一百尺,一个大人都能做一身还富裕。
再说他们家也不缺皮子,完全可以拿皮子做里衬,又舒服、又省布、还更暖和。
这哪叫“剩下的”啊?
分明就是姜佑宁变着法儿贴补他们呢!
赵金花和刘梦娣眼里都透着实打实的感激。
赵金花的手在布料上来回摩挲,“咱家佑宁就是懂事!我能摊上你这么个侄女儿,才是真享着福喽!”
那软和的棉布在她指头底下滑过,赵金花心里也已经盘算好了。
到时候自己那身就不做了,给功兴做一身结婚的时候穿。
至于远仁,都是当爷爷的糙老爷们儿了,凑合凑合得了。
大老爷们,穿那么软的干啥。
这好料子,得留给未来的儿媳妇乔圆缘。
那闺女手巧,针线活细,要是不乐意做,那她这个当婆婆的亲自上手也成!
刘梦娣也拿起一匹布往身上比量,嘴里啧啧称赞,
“可不嘛!要不是佑宁,我这辈子都没摸过这么好的棉布!
这手感,滑溜溜的,比山沟里的泉水还润。”
正说着,姜佑宁脸上突然就挂满了懊恼,“我把棉花这茬给忘了!”
刘梦娣赶忙接话,“没事儿!咱家还有旧棉花,借个棉花弓子重新弹弹,保准跟新的一样!”
姜佑宁这才放下心,这时候,两个小的像一阵风似的从门外噔噔噔冲进来,带着满身的活泼。
林功乐和林功邦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叽叽喳喳地围着姜佑宁打转:
“老大!老大!”
姜佑宁赶紧伸手挨个胡噜胡噜毛,手心蹭过他们的头发。
“我们的钱呢?”
俩孩子异口同声,期待的小脸仰得老高。
“在这呢!俩小皮猴子,”赵佳桂好笑地瞅着他们。
为啥要给他们钱,这是因为前阵子掏松鼠仓,俩孩子可是实打实出了力,该有他们一份。
林功乐和林功邦乐呵呵地接过钱,还没等钱在手心里捂热乎,就看见刘梦娣笑眯眯地瞅过来。
俩孩子顿时像受了惊的兔子,嗖地把钱藏到身后。
姜佑宁在一旁偷偷抿嘴笑。
这钱啊,进了当妈的口袋,就跟进了貔貅的肚子一样,只进不出。
说是“存着”,可存着存着,要么是忘了,要么就成了“家里最近手头紧,先挪用了啊”。
最后孩子长大了再想起来,得到的回答多半是:“我什么时候拿你钱了?你吃的穿的哪样不是钱?早给你花出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七岁八岁狗也嫌。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身就处在一个听话与不听话的边缘,今天还是贴心小棉袄,明天就能成漏风黑心棉,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让他们自己拿着钱,保不齐玩疯了,随手就塞哪个雪堆里、哪个墙缝里,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到时候找不到,哭得更凶。
与其让他们弄丢了伤心,还不如让娘“挪用”了,起码还能给家里添块肉不是?
想到这,姜佑宁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姜佑宁那边刚跟林远仁唠完,院子这头的活儿也分派得差不多了。
赵金花找了根结实的麻绳,把那只贼能打的大白鹅单独拴在了院角。
那鹅还不服不忿的,抻长了脖子,不断的发出一通得瑟的叫声。
赵金花叉着腰,“你再嘎一个试试?再把鸡吓得不不下蛋,今晚就给你炖酸菜粉条!”
另一边,林功邦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胳膊粗的长木棍,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跃跃欲试地凑近那鹅,嘴里还叨咕着:“看我不把你这扁毛畜生收拾得服服帖帖!”
眼瞅着一场“人鹅大战”就要上演。
就在这时,屋里“哐当”一声,紧接着是一阵压着的干呕声。
“咋的了这是?”
正打算看热闹的赵金花一个激灵,扭头就往屋里跑。
姜佑宁也赶紧跟了过去。
只见刘梦娣手把着炕沿,脸煞白,身子弓着,呕得厉害。
她脚边,是一个刚打开的牛奶罐,一股生奶的腥气正往外冒。
“这是吃不对付了?”赵佳桂眉头一拧,三步并两步跨过去扶住她,“快,快上炕歇着。”
“梦娣,你咋样了?”
刘梦娣摆了摆手,想说没事,可话没出口又是一阵恶心。
“玉舟!玉舟你快来!”赵佳桂急得声都变了调,“赶紧给你二舅妈瞅瞅!”
陈玉舟听见动静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快步走了过来。
院里,原本要跟大鹅决一死战的林功邦也扔了棍子跑进屋。
和林功乐一左一右扒着门框,小脸上全是担心。
陈玉舟让刘梦娣在炕上坐稳,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屋里静得只剩下窗外嗷嗷的北风声。
刘梦娣心里直打鼓,自个儿身子一向结实,咋闻点奶味就吐成这样?
陈玉舟闭着眼,眉头先是微微拧着,像是在仔细品着脉象。
过了一会儿,那拧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脸上露出藏不住的喜气。
陈玉舟收回手,眼睛亮亮地看着刘梦娣,“二舅妈,我先给您道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