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更吸引人？
“您再看看，我这左边是拼音，右边是原文，到时候让那些识字的读到这个地方！”
姜佑宁神秘一笑。
上面是一句写了一半的话。
紧接着的下一行，却是一句没有拼音标注的文字：
“为了普及文化知识，请各位宣传员读到这里时，将报纸传递给不识字的读者。
感谢您为国家扫盲事业做出的伟大贡献。”
这句话一出，都上升到“伟大贡献”的高度了，谁还好意思继续往下读？
况且，那些识字的读者已经知道了故事，心里自然生出几分优越感。
至于那些两眼一抹黑的？嘿，为了把这出戏看囫囵个儿，那不得玩儿了命地去学认字儿？
这个绝妙的主意让庞编辑大开眼界。
扫盲工作本就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上头又催得紧。
年小的孩子还好办，送去学校就能成。
可那些上了年纪的，尤其是农村地区的，那真是“千里送报当壁纸——字儿再多也上不了炕”。
对学习识字压根提不起兴趣。
但眼前这文章。
别说小年轻的。
就是村里八十岁、牙都掉光的老头老太太。
瞅见了这“未完待续”的架势，也得急得抓心挠肝。
“可是......”
庞编辑仍有些犹豫，毕竟这个改动实在太大。
姜佑宁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您可以先搞试点啊！就从我们公社开始，甚至具体到我们村也行！”
其实根本不需要太多，只要印上十份，就足够让石雷根夫妇的名声臭遍全公社了。
这县报可要被宣传员，被大队带着学习诵读的。
姜佑宁更看重的是报纸那份白纸黑字的权威性认证。
现在的人们，对于这种上了报纸的东西，那是一个深信不疑的。
“还不止呢！”姜佑宁越说越来劲儿。
“您最后再加一句，‘热烈欢迎广大社员群众踊跃投稿！说说您身边的新鲜事儿！’”
“您就瞧好吧！那些个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大戏，谁不爱看？
到时候，光这些投稿，攒巴攒巴都能出本书！”
村里头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狗血事儿，海了去了！
这年头的人吧，嘴上挂着“封建保守”，私下里玩的花样可多着呢！
为了看这些热乎的八卦，那还不得玩儿了命地学认字儿？
庞总编越听越兴奋。
起点，过程，后续的发展，都被姜佑宁拆开掰碎了放进嘴里了。
要是不知道吃，那可真是傻的了。
“那你跟着我走！我去开个小会！”
两人进去了办公楼，姜佑宁被送到了一个小房间里，甚至还倒上了茶。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会议结束。
庞总编满面红光地快步走来，手中捧着还散发着油墨味的二十份报纸。
姜佑宁难掩惊讶。
要知道，即便是在京城报社刊登断亲声明，也要等上好几日日才能见报。
而经过庞总编的解释，姜佑宁也是知道了，原来是县委宣传部的部长在这。
这个部长也是个有魄力的，当场就定了稿。
不过把姜佑宁原话里“国家”换成了“盘龙县”。
版面也调了调，把她那篇稿子塞到了识字部分后头。
“要不是临时有个紧急会，部长都想亲自见见你呢！”庞总编热络地说。
“还有，您提的这个法子，我已经报给县里了，要是这个法子好的话，未来还有奖励！”
“咳！啥奖励不奖励的！”姜佑宁连忙摆手，一脸正色。
“能为咱国家的扫盲大业添块砖、加片瓦，那是咱的光荣！”
这更让庞总编高看了姜佑宁一眼，心中惋惜着，若不是报社编制有限。
他真想将姜佑宁招入进去。
“这是您的稿费。”
庞总编递过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两元钱和正式的稿费证明。
姜佑宁可不嫌少，毕竟是个县级小报，能发放稿费已属难得。
“这报纸给我五份吧！我去发！”姜佑宁主动请缨。
“这……太麻烦你了吧！”姜佑宁主动请缨，透着股干大事儿的兴奋劲儿。
庞总编有些迟疑。
红星公社下辖五个大队，每个大队之间都隔着好几里地。
即便姜佑宁骑着自行车，一趟下来估计也要好几个小时！
往常都是先送到公社，再由各大队派人来领取。
“不碍事，早一天送到，群众就能早一天学习。”姜佑宁语气坚定。
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是不嫌累的！
庞总编不禁有些感动，随后拉开抽屉，取出公章。
“那行，我给你临时开个证明！”
姜佑宁点了点头。
每个村子都有民兵巡逻，没有这份证明，保不准会被当成可疑分子。
姜佑宁将证明折好，放进衣兜，跨上她那辆二八大杠，风风火火就往家赶。
庞总编看着姜佑宁远去的身影，不由得发出赞叹，“多好的孩子啊！”
约莫一个小时后，姜佑宁终于回到了家。
先将买的物品一一交给赵佳桂。
赵佳桂忘了，自己家这孩子是个请客吃杀猪菜，客人还没上炕，先把半扇猪塞人怀里的大方人！
想要责备，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那座钟上。
钟摆有节奏地摇晃着，又看向了桌上摊开的报纸和那张稿费单。
赵金花捧着报纸啧啧称奇，“哎哟！咱们家这是祖坟冒青烟，出了个文曲星下凡呐！”
林志文更是郑重，翻箱倒柜找出几截木条和一块玻璃。
将那张证明、稿费和刊载文章的报纸都装裱起来。
姜佑宁望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嘴角不断抽搐，心里头又暖又想笑。
“姥，我出去一趟，得好好给那石雷根宣传宣传！”
姜佑宁摩拳擦掌。
“去吧！”赵佳桂笑着应道，转头又对着林志文。
“老头子，你也别光顾着嘚瑟了。”
“咱们挨家挨户去，给老少爷们念念咱丫头的大作？“
“那是！”林志文满口答应着。
可过了一会，林志文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叹了口气。
“你去吧！我把东西归置归置……”
……
经过一路的跋涉，姜佑宁也是来到了距离最近的黑虎沟。
“站住！干啥的？！”
刚走到村口，姜佑宁就被两个民兵拦住了去路。
连忙掏出证明，可那两个民兵仍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她。
直到大队长来了，才证明了姜佑宁的身份。
没办法，这些民兵认红章，但是不认字。
毕竟不是每个村子，都是和靠山屯这边，能有两个不要钱的教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