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锦胃口极佳,风卷残云般扫光了桌上菜肴,犹觉不足,又唤小二添了一道清炒茴香菜和一只油亮喷香的卤水鸡。
巨汉这次学乖了,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新上的菜和一胖女子,严防她做手脚。
到见杨锦已开吃,又无大碍,他才小心翼翼地跟着夹菜,吃的胆战心惊,又时刻提防。
杨锦吃饱喝足,抹了抹嘴,却依旧对那壶清酒视若无睹。
女子见状,心中焦急更甚,她连忙给自己斟满一碗酒,举起杯,豪情地对杨锦道:
“今日得遇公子,实乃缘分,小女子敬公子一杯,聊表谢意,还请公子赏脸。”
她眼波流转,观察着杨锦的反应。
看着眼前的毒酒,杨锦没有丝毫迟疑,竟爽快地举起酒杯:
“姑娘盛情,在下却之不恭。”
言罢,仰头一饮而尽!
紧接着,又自顾自连饮两杯,动作行云流水。
那巨汉见杨锦连饮三杯无事,心中大石落地,暗骂自己多疑。
他早已馋酒难耐,一把抄起酒壶,仰起脖子便“咕咚咕咚”狂灌起来,喉结剧烈滚动,顷刻间便将壶中剩酒喝得一滴不剩。
只见他抹了把嘴,将空壶重重顿在桌上,畅快地哈出一口酒气。
然而,酒气未散,异变陡生!
巨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额头上青筋暴凸如蚯蚓蠕动,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他猛地捂住肚子,只觉得腹内仿佛有无数毒虫在疯狂噬咬撕扯,痛楚钻心蚀骨!
他艰难地转头看向杨锦和那女子,只见杨锦也突然闷哼一声,手中酒杯跌落,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倒地,双手死死捂住面门,身体剧烈翻滚挣扎。
翻滚间,杨锦以袖掩面,极快地将“药玉”塞入口中,一股清凉之意瞬间顺喉而下,蔓延四肢百骸,身体的痛楚顷刻间化为乌有。
那被称作“毒仙子”的温三娘,见此情景,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得意的冷笑。
原以为这少年有何过人之处,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雏儿,略施小计便手到擒来。
她款款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痛苦挣扎”的两人,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慵懒与狠厉:
“小兄弟,滋味如何?
只要你乖乖交出身上的‘黑玉’,姐姐我念你年少无知,自会赐你解药,饶你一命,若再嘴硬……”
她声音陡然转寒,“我这‘腐心蛊’的滋味,保管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杨锦蜷缩在地,声音“痛苦”而“虚弱”:
“小……小弟当真不知什么黑玉,姑娘……你……你定然是认错人了。”
他一边佯装哀告,一边暗暗计算着时间。
毒仙子温三娘嗤笑一声:
“呵,小小年纪,倒学会装傻充愣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也罢,待会儿姐姐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看你还嘴硬。”
“毒……毒仙子!”一旁的巨汉铁斧神君此刻已痛得面容扭曲,汗透重衫,嘶声吼道,
“快……快拿解药来!否则……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挣扎着想站起,却因剧痛再次跌倒在地,显然中毒更深。
温三娘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解药?
有种自己来拿呀!”
铁斧神君强忍剧痛,盘膝坐下,试图运功压制腹中肆虐的蛊毒,避免其侵入心脉。
他脸上肌肉抽搐,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哀求:
“温……温三娘!你……我等同为吕爷(长生门玉面狐狸吕燕青)办事……那黑玉的功劳……全……全归你!
只求……只求仙子赐下解药……饶我一命!”
为了活命,这位以勇力着称的莽夫,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温三娘掩口娇笑,花枝乱颤:
“哟,威震一方的‘铁斧神君’竟也开口求饶了?
真是浪得虚名!
也罢,看在吕爷金面的份上……” 她正得意间,笑声戛然而止!
温三娘脸色陡然变得铁青,一股丝毫不逊于铁斧神君的剧痛猛地在她腹中发作!
她惊恐万分,连忙从袖中掏出那个描金小盒,倒出几粒暗红色的解药,看也不看便塞入口中咽下。
然而,预想中的缓解并未到来,那噬心之痛反而如烈火烹油般愈演愈烈!
“不可能!” 她失声惊呼,再次倒出解药仔细嗅闻,药味纯正,毫无差错!
她猛地抬头,望向杨锦的方向,却见刚才还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少年,此刻竟已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正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行囊。
少年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痛苦不堪的两人,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朝楼梯走去。
“站住!
你……你给我回来!” 温三娘和铁斧神君声嘶力竭地呼喊,声音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杨锦却恍若未闻,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温三娘握着解药瓶,又惊又怒,百思不得其解。
待她目光无意间扫过杨锦后来点的那盘所剩不多的清炒茴香菜,脑中灵光一闪,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茴香!” 她失声尖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茴香性温辛,其独特香气与药性,正是她解药中一味关键药引的天然克星!
她配置的解药,遇此物则药性大减,甚至反成催命符。
方才少年特意点了这道菜,她两人吃得多,少年又吃得极少,莫非……他早已洞悉一切,故意留下这破绽引自己入瓮?
想通此节,温三娘如坠冰窟,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愤与寒意自心底升起。
想她“毒仙子”温三娘纵横江湖十数载,用毒之术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如同戏耍孩童!
此事若传扬出去,她还有何颜面立足江湖?
就在她悔恨交加,羞愤欲死之际,角落里一个原本毫不起眼的黑衣女子缓缓起身。
此女身形高挑,青丝半遮面庞,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她步履无声地走到瘫软在地的温三娘和铁斧神君面前,发出一声清冷的轻笑:
“呵,‘毒仙子’温三娘,铁斧神君,你二人终日打雁,今日反被雁啄了眼。当真是……丢人现眼!”
话音未落,她身影一晃,如同鬼魅一般飘然而去,转眼便融入楼下喧嚣的人潮之中,消失不见。
桌上留下一片狼藉的菜碟,桌下两个疼痛难耐心如死灰的杀手正在撕心裂肺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