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站在左侧队列前方,一位看似年约二十七八、面容俊朗而眼神阴鸷的青年男子越众而出。
此人名叫吕燕青,在长生门中被称为“玉面狐狸”,虽然看着很年轻,却已有一百一十多岁,只见他躬身行礼,声音清朗:
“禀门主,属下曾听江湖传闻,约莫两年前,确有一少年横空出世。
此人曾多次探查和阻挠我门内事务,单枪匹马,短短半年连诛绝情门七名内堂精英弟子,更与盘踞西南的黑衣门结下血海深仇。
传闻中此人武功虽奇,却未至绝顶,不想短短两年,竟能成长至斯,连碧林宫精锐尽出亦铩羽而归…此子,怕是大有机缘造化。”
“哦?”黄振虎目光微凝。
这时,右侧一位身着玄色短袍、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站了出来。
老者名叫洛滨,年约一百三十有六,因投靠无极门时已近九十,修道较迟,故而样貌如七八十老人一般。
但此人武功不在玉面狐狸之下。
只见他缓缓接口道:
“门主,老朽方才在殿外,听赵无极临死前提及,那少年手持一柄通体黝黑、无锋无刃的短剑。
观其形制描述…极似神剑山庄藏剑阁中,那柄蒙尘百年的‘玄铁无锋剑’!”
此言一出,殿中几位年长些的高手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短袍老者洛滨继续道:“此剑据传乃神剑山庄开山祖师‘剑痴’赵嘉政晚年封笔之作。
采千年冰窟玄铁精英所铸,坚韧无匹,却因未曾开锋,形制古怪,百年来无人问津,被视为鸡肋。
不想竟落入此子之手…此剑本身虽钝,但据赵无极描述,此子临阵之时,剑法诡异绝伦,周身剑气森然如雾,剑意禀然,形同鬼魅附体!
他其手下两大悍将,皆是在其神智不清、剑意勃发之时,被其一剑毙命,其势…其势之邪异,闻所未闻!”
“剑意禀然…剑气如雾…玄铁无锋…”黄振虎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眉头紧锁,眼中精光一闪,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骤然浮入脑中。
令他心头一震:“难道…是他?”
殿下众人见门主神色剧变,似陷入某种震惊与追忆之中,皆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黄振虎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数十年前,那时他还是个跟随师父厉天行闯荡江湖的少年。
师徒二人为寻访传说中的长生之秘,曾踏足紫霞山,欲寻访隐世道人“长生子”。
却在山中遭遇一位拦路的无名老道,那老道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却目光如电,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只看了厉天行和黄振虎一眼,便断言二人面相凶戾,心术不正,若真得长生之术,日后必成苍生浩劫。
本想劝解两人迷途知返,奈何两人心意已决且执迷不悟,见无他法,便想废了两人武功以免后患无穷。
师徒二人被那老道精妙绝伦、举世无双的剑法击的连连败退,最终走投无路被逼至万丈悬崖边。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纵身跃下,幸而崖下是一深潭,二人侥幸捡回性命。
此乃黄振虎师徒平生第一大辱,亦是心中最深之刺!
后来,其师厉天行机缘巧合,参悟了几块黑玉上所着的《长生诀》,功力突飞猛进,几近天下无敌。
师徒二人重返紫霞山欲报当年之仇,却不料未曾找到其人,搜寻无果后只得作罢。
直至百年后,听闻无名道人去了神剑山庄与山庄开庄鼻祖同时仙逝,且已坐化约百年!
当上门主后,黄振虎还曾亲上神剑山庄,见无名道人留下的那二十四幅,据说记载着玄奥剑法的石刻,确是一些不知所谓的杂乱线条,只觉是他为博后世之名,故弄玄虚罢了,随即嗤笑一番便扬长而去。
谁知下山时,遇到当时神剑山庄庄主赵子重,黄振虎见故人已逝,便将怒气发于他身上,三两剑便将赵子重斩于剑下。
赵子重其子赵成春既神剑山庄老太君的哥哥,四处寻访欲找杀父仇人黄振虎报仇,不料又被黄振虎下的玉面狐狸一剑刺死。
神剑山庄两任庄主均死于长生门,不得已才由当时年芳十七的老太君接位,担任神剑山庄的庄主之位。
黄振虎此刻如梦清醒,当年紫霞山上那位险些置他们师徒于死地的无名道人,所练的正是那石壁上所刻的“无上剑意”。
众人不知,此剑法并非无名道人所创,故而无名道人在壁画之下并未题名,只是杨锦不知,以为他谦虚而已。
传闻无名道人游历玉华山时,偶遇一位神秘道人,道号长生子。
两人一见如故,论道月余,临别之际,那神秘道人感其心性纯正,悟性超凡,便将一套名为“无上剑法”的剑诀图谱相赠。
无名道人得此奇遇,归隐紫霞山潜心参悟,最终练成无上剑意。
其后多年,他自知寿元将尽,不忍剑意失传,遂将毕生对剑道的领悟,以二十四幅蕴含无上剑意的石刻图谱形式,留于神剑山庄后山禁地,以待后世有缘人。
谁能想到,时隔两百余年,这石壁剑意竟真等来了它的“有缘人”!
而这有缘人,偏偏又与黄振虎结下了不解死仇。
天下之事,当真无巧不成书,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拨弄着命运的丝线,让这跨越百年的恩怨情仇,在这空灵山上,在这长生殿内,再次碰撞出宿命的火花。
想到此,黄振虎有些忧心和不安,看着殿下的众人开口道:
“鉴于此事事关长生诀,交由吕护法和洛长老两人前去将此子正法,并将几块长生诀带回来”。
两人领命而去。
黄振虎从殿上走了下来,出殿门坐到门外的一顶纯白色轿子上,八位蒙着面纱的女侍抬着轿子一晃之间,隐入长生殿深处。
杨锦此时还不知,一场针对他的围剿屠杀即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