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霄圣地笼罩在薄雾与灵曦之中。
凤梧阁内,吕修缘正在院中指导凤灵儿修炼一套新的佛门手印。他神情专注,讲解细致,凤灵儿学得认真,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气氛温馨融洽。
然而,这份融洽在院门被大大咧咧推开的那一刻,瞬间被打破。
“三秃驴!小灵儿!看看二哥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来了!”郑阳人未至声先到,手里拎着一个灵气四溢的玉壶,满脸得意地晃了进来。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玄黑劲装,只是领口袖边绣了暗红色的魔纹,更添几分邪气与不羁。他刚迈进院子,目光就撞上了正坐在不远处石桌旁,静静品茶的凤清音。
郑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迈出的步子硬生生在半空顿了一下,才略显尴尬地落下。他迅速收敛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挺直了些腰板,干咳一声,规规矩矩地行礼:“凤……凤族长,您也在啊,郑阳有礼了。”
那姿态,竟有几分像是顽劣学生见到了严厉的教导主任。
坐在石桌旁的凤清音,今日换了一身较为素雅的淡金色长裙,少了几分身为族长的威仪,多了几分居家的闲适。她放下茶杯,目光淡淡扫过郑阳手中的玉壶,尤其是在那壶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随即恢复平静,微微颔首:“郑少主。”
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却让郑阳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而原本正在认真教学的吕修缘,在郑阳进来的那一刻,身体就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尤其是在郑阳拿出那个玉壶,以及凤清音目光扫过玉壶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禅心都差点稳不住。他垂下眼睑,双手合十,对着郑阳的方向,语气尽量平稳地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二哥。”
那声“二哥”叫得,比平时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刻板的疏离。
凤灵儿倒是没察觉这瞬间微妙起来的气氛,欢快地跑到郑阳身边,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玉壶:“二哥,这是什么呀?闻起来好香!”
郑阳此刻恨不得把这壶直接塞进储物戒指里,但拿都拿出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啊,这个……这是我从西域搞到的‘千年菩提酿’,据说对稳固心神、滋养神魂有奇效,特意拿来给修缘……和灵儿你尝尝。”他下意识地把吕修缘的名字放在了前面,说完又觉得不妥,偷偷瞥了凤清音一眼。
没办法,面对凤清音,郑阳实在是心虚得很。
无他,只因数年前那场改变了凤清音和吕修缘命运的“意外”,其罪魁祸首——那坛药性霸烈、效果诡异的“龙皇圣血酒”,正是他郑阳结合自身魔道理解,“精心”改良酿造出来的!
他本意是想搞点能极大激发潜能、助益修行的好东西,在兄弟几个面前显摆一下,谁知道那酒效果是猛,但副作用更是……匪夷所思。偏偏那晚,凤清音为了试探吕修缘对凤灵儿的情意一起喝了那酒,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虽然事后云韵和凤清音联手压下了消息,嬴鑫也严厉警告过他不得再提,更不许再酿造那鬼东西,但郑阳心里门儿清,自己就是那场尴尬孽缘的“始作俑者”。每次见到凤清音,他都觉得对方那清冷的目光像是在无声地谴责他,让他浑身不自在,平日里再跳脱,此刻也只得夹起尾巴做人。
吕修缘就更不用说了。那场意外是他修行路上最大的“业障”,每次见到郑阳,尤其是郑阳拿出酒类的东西,他就不由自主地会联想到那晚的混乱与失控,联想到与凤清音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在凤清音面前,他更是要维持绝对的庄重与距离,郑阳这一来,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让他尴尬得脚趾都能抠出三室一厅。
凤清音将郑阳的局促和吕修缘的不自然尽收眼底,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她对郑阳,确实有怨,若不是他那坛破酒,何来后续这许多烦恼与痛苦?但她也知,此事并非郑阳一人之过,自己当时的选择亦是关键。如今时过境迁,再追究也无意义,只是看到郑阳,难免会勾起那段不愿回忆的往事。
她端起茶杯,又轻轻抿了一口,借此掩饰内心的波澜,语气平淡无波:“郑少主有心了。不过,修缘与灵儿修行自有章法,外物还是慎用为好。”她这话,既像是长辈的寻常关心,又隐隐带着一丝提醒与警告。
郑阳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凤族长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考虑不周!”他讪讪地将那壶“千年菩提酿”收了起来,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吕修缘也立刻接口道:“岳母教诲的是,修缘记下了。”他看都不敢看那酒壶,更不敢看凤清音。
凤灵儿看着突然变得拘谨的二哥和格外“乖巧”的夫君,眨了眨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母亲,二哥也是一番好意嘛。而且修缘他平时很自律的,偶尔小酌一点也没关系呀?”
她天真无邪的话语,更是让在场的三个知情者心中尴尬倍增。
郑阳干笑两声,连忙转移话题:“啊,对了,大哥和嫂子安置在听竹轩了吧?我去看看他们适应得怎么样!”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招呼都忘了打全。
看着郑阳仓促离开的背影,凤清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吕修缘则暗暗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感受到凤清音投来的目光,立刻眼观鼻,鼻观心,继续指导凤灵儿修炼手印,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僵硬。
凤清音看着女儿和女婿的身影,目光最终落在吕修缘那紧绷的脊背上,眼神复杂难言。她知道,那坛“龙皇圣血酒”就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他们之间,也扎在知晓内情的这几人心里。只要郑阳出现,只要涉及到酒,这份尴尬就难以避免。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对凤灵儿柔声道:“灵儿,你且好好修炼,母亲去找你们圣主说些事情。”
“好的,母亲。”凤灵儿乖巧应道。
凤清音又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吕修缘,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凤梧阁。她需要去找云韵,或许只有和妹妹在一起,才能暂时避开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氛围,让心情稍微平复一些。
院中,只剩下吕修缘和凤灵儿。吕修缘看着凤清音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禅心之中,那因“酒”而起的波澜,久久难以平息。而凤灵儿,依旧沉浸在修炼的乐趣中,对刚刚那暗流涌动的尴尬,浑然未觉。
郑阳带来的小插曲,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散去,但那深处的暗涌,却依旧存在。那坛早已被销毁的“龙皇圣血酒”,其带来的影响,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