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片月光笼罩的静谧空间里缓缓流逝。
温叙的意识在能量的滋养下逐渐沉入半休眠的安宁状态,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冰冷的四肢也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月光是最好的疗愈师,缓慢修复着白日里被过度消耗和惊吓的“残骸”。
不知过了多久,当月光偏移,在藤椅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时,碓冰拓海动了。
他抱着已经睡熟的小猫,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动作轻缓,没有惊醒腿上的小东西,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沐浴在月光余晖中、呼吸均匀绵长的蓝发“少年”。
月光勾勒出她沉睡的侧脸轮廓,褪去了白日的惊惶和伪装,只剩纯粹的疲惫和脆弱。
这大概是这一天里,他所看到的最接近她本质的状态。
碓冰拓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绿色眼眸深不见底。
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叫醒她,只是抱着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玻璃门廊,走向电梯的方向,厚重的公寓大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
温叙在藤椅上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被关门声惊扰,但并未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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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温叙的意识缓慢且艰难地向上浮起。
她撑起身子,环顾四周,是碓冰拓海那间极简奢华却毫无生活气息的公寓客厅。她正躺在那张宽大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深灰色的男士薄外套,残留着淡淡的清冽气息以及……一点猫毛。
记忆碎片拼凑——月光下的花园,汲取能量的疲惫,意识沉入黑暗……是碓冰把她带回来的。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带着满足感的“吧唧”声从侧前方传来,温叙循声望去。
碓冰拓海背对着她,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他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姿态依旧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优雅,鼻梁上架着那副简洁的无框眼镜,镜片在室内光线下反射着冷光,将他的眼眸半遮半掩,平添几分难以捉摸的气质。他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面前地板上的一个小东西。
是那只黑白相间的奶牛小猫。
它正埋头在一个精致的陶瓷小碗里,粉色的舌头飞快地卷动着里面的幼猫粮,发出愉悦的咀嚼声,小尾巴尖还惬意地微微摇晃着,碗边放着一小碟清水。
碓冰拓海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粒小小的猫粮,看着小猫急切地凑过来,从他指尖小心翼翼地叼走食物。他的动作很轻,与平日里那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截然不同。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小猫满足的进食声和细微的呼噜声。
温叙坐起身的动作似乎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碓冰拓海没有回头,只是将指尖最后一粒猫粮喂给小猫,然后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张湿巾,仔细擦拭着手指。小猫吃完碗里的,意犹未尽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脚,被他用一根手指轻轻抵开额头。
“醒了?”他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情绪。
温叙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眼镜片后模糊的视线。
碓冰拓海终于转过身,正面看向她。镜片后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的状态。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下移,扫过她单薄的身体,最后又落回她的眼睛。
“你两天没吃东西了。”他开口,一边说,一边拿起旁边另一个装满猫粮的小碗,轻轻放在还在蹭他的小猫面前。
小猫立刻欢快地重新埋头苦干。
“我不需要。”温叙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刚醒来的虚弱,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她移开视线,不再看那碗冒着食物香气的猫粮。
目光落在巨大的落地窗外,阳光正好,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她需要计算时间,需要确认自己今晚是否能逃离这个精致的观察室。
“现在……是周末中午?”
“嗯。”碓冰拓海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光一闪。“交易还剩一天半。”他补充,像在宣判倒计时。
温叙的心沉了下去,一天半,七十二小时观察期的最后一天半。她必须在今晚离开这里,回到有她熟悉空间的公寓。即使魂冢能量依旧空虚,即使回去后可能只是更彻底的孤立无援,她也必须离开。
在这里,在碓冰拓海无时无刻的注视下,她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寸寸剥开,连最后一点尊严都在流失。
碓冰没有再说话。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只埋头苦干的小猫,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它柔软的脊背。
温叙蜷起双腿,将脸埋在膝盖上,只留下蓬松的蓝色短发暴露在空气中,像一只试图缩回壳里的蜗牛,沙发上残留的皮革冷气透过薄薄的衣物渗入骨髓。
她闭上眼睛祈祷着这段时间能赶快过去。
这份刻意维持的宁静,被一声突如其来尖锐的“喵嗷——!”彻底撕碎。
声音是从紧闭的主卧浴室门后传来的。
温叙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那扇磨砂玻璃门内,光影剧烈晃动,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某种湿漉漉的拍打挣扎声,以及一声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低咒?
“啧。”
紧接着是更激烈的水花四溅声和猫的惨烈嚎叫。
温叙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浴室门“咔哒”一声被猛地拉开了。
一团蒸腾的热气率先涌出,有一丝沐浴露的清香,然后,碓冰拓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温叙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有些……超出预期。
平时那个无论何时都显得游刃有余的碓冰拓海,此刻浑身湿透,狼狈得前所未见。
他很显然是刚给那只小猫洗澡,身上那件质地精良的白色衬衫完全贴在了身上,透出底下紧实的肌肉轮廓。
水珠顺着他湿漉漉的金色发梢不断滴落,滑过高挺的鼻梁,有的甚至挂在了他那副无框眼镜的镜片上,让镜片后的绿色眼眸显得有些模糊,衬衫袖子被高高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但此刻那上面布满了新鲜的红色抓痕,显然是某个小东西奋力反抗留下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