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胜缓缓放下听筒,指尖的凉意还未散去。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父亲祁胜利常说“遇事要多想三分”,这句话早已刻进他的骨髓。
总政保卫部秦舞阳那通电话,语气里的冰冷与强硬,像一把未出鞘的刀,明晃晃透着“来者不善”。
看似毫无征兆的急电召唤,实则步步紧逼,暗藏杀机。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窗外飘扬的军旗上,心里已然透亮:
这场调查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十有八九与那件埋藏了近四年的钟正国的失踪往事有关,
从1975年4月的西贡战役至今,这件事像根刺扎在他心头,从未对任何人吐露半分,
包括最敬爱的父亲。
可事到如今,他知道再也瞒不住了。
祁长胜深吸一口气,伸手拨通了军阁副总的加密专线。
铃声响到第三声时被接起,
还没等祁长胜开口,
听筒里便先传来了父亲祁胜利沉稳的声音。
“工作时间直接越级打电话,不合规矩。”
祁胜利的语气带着几分严肃,“长胜,这点我反复跟你强调过。”
“父亲……”
“工作时间,称呼职务。”祁胜利的声音陡然转厉,打断了他的话。
“祁总,”祁长胜迅速调整语气,一字一顿道,
“我有紧急情况汇报,关于钟正国失踪的事。”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沉默。
祁胜利原本想斥责他“汇报工作需逐级进行”的话,但是听到钟正国失踪几个字时,
斥责儿子的话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祁长胜将1975年西贡战役中那段不为人知的经历和盘托出,
每一个字都带着战场的硝烟与沉重,
以及不堪回首的黑暗和血腥。
电话这端,祁胜利始终没有插话,
只有偶尔传来的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他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情况就是这样。”
祁长胜说完最后一个字,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良久,听筒里传来一声长叹,像一块巨石坠入深潭。
“我知道了。”祁胜利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总政保卫部那边,你不用去了。”
电话被轻轻挂断,忙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祁长胜握着听筒,手心已沁出冷汗。
他知道,父亲接下了这副千斤重担!
当然,他也知道,这副重担凭父亲的人品和能力,一定能够举重若轻。
军阁副总兼燕京军区司令员办公室里,祁胜利放下电话,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鬓角的几缕白发夹在一片乌黑浓密的头发里,
在光线下格外刺眼。
他万万没想到,沸沸扬扬了近四年的钟正国失踪案,竟与自己的儿子直接相关;
更没料到案情背后,藏着如此不堪的隐情——那是严重背离人民军队灵魂与品质的污点,
一旦曝光,将是建国以来军队最大的战场丑闻。
他点燃一支玉溪烟,烟雾缭绕中,手指微微颤抖。
从军几十年,经历过无数硬仗恶仗,从未如此心神不宁。
这不仅关乎自己儿子的清白与声誉,更关乎军队的公信力。
五分钟后,祁胜利掐灭烟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
他抓起红色保密电话,拨通了总政治部的号码:
“万里,立刻到我办公室来,有重要事情当面商量。”
语气沉稳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电话挂断的瞬间,他望向墙上“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的标语,
目光愈发坚定、狠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