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莞柠拿着手机和她们说着：“我得跟屿川说一声，不是告状，是得让他知道七七溜出去过，确保她安全回去了才行。不过……”她看向姜瓷，笑了笑，“七七遇到你，真好。屿川要是知道是你陪了她一会儿，还安慰了她，肯定会很感谢你。”
宋卿倾也笑：“缘分真奇妙。这下好了，等七七生日派对，我们阿瓷也算是和她有‘一面之缘’了。”
姜瓷想着那个安静又渴望热闹的小女孩，想着她是好友男友的妹妹，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联结感。
她点了点头，一向冷静的眼眸里也染上些许暖意：“嗯，希望她生日快乐，早日康复，能真正痛快地玩一次游乐园。”
消息发出后不久，陆屿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季莞柠走到阳台去接。姜瓷和宋卿倾相视一笑，都觉得这巧合充满了温暖的意味。
季莞柠走到阳台，电话刚接通，陆屿川温和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莞柠？”
“屿川，你在忙吗？”
“没有，你说吧。”
季莞柠便轻声开口：“屿川，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关于七七的。”
电话那头的陆屿川立刻警觉起来，声音里的闲适瞬间消失：“七七？她怎么了？在医院出什么事了？还是怎么了？” 背景音里似乎有他骤然站起的细微动静。
“你别急，没事，她人很好，没出事。”季莞柠连忙安抚，语速加快，“是阿瓷，姜瓷，她今天下午在游乐园做兼职的时候，碰巧遇到了一个小朋友，一个人坐在那儿玩……”
她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将姜瓷描述的场景复述了一遍——那个穿着像病号服、脸色苍白、羡慕地看着别人玩耍的小女孩，以及姜瓷如何带她坐了旋转木马，如何安慰她。
随着她的叙述，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明显加重了。
当季莞柠说到“阿瓷猜她可能是从医院溜出来的”，陆屿川的声音猛地沉了下去，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后怕：“她一个人跑去游乐园？！胡闹！简直是胡闹！她刚做完手术没多久，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折腾！医生和她说了多少次不能擅自离开，不能去人多拥挤的地方，她……”
“屿川！”季莞柠打断他，声音温柔却坚定，“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完，好吗？”
“阿瓷也不确定是不是七七，只是听她的描述感觉有点像七七。”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电话那头汹涌的担忧和火气，放缓了声音：“七七她很聪明，没有乱跑，也没有玩刺激的项目，只是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而且她很幸运，遇到的是阿瓷。阿瓷很细心，陪着她，安慰她，最后看着她朝医院方向回去了。七七当时是开心的，阿瓷说她笑起来眼睛很亮。”
陆屿川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翻腾的情绪，但声音依旧紧绷：“开心？那是她不知道危险！万一在路上晕倒了怎么办？万一被人撞到了怎么办？万一……”
“没有万一，”季莞柠的声音像温水流过，耐心地抚平他的焦躁，“现在她已经安全回去了，不是吗？这说明她知道分寸，也记得回去的路。屿川，七七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她在国外一个人治病那么久，她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和独立。她只是……太渴望像普通孩子一样玩一会儿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季莞柠知道他在努力克制。
她继续轻声说：“我们现在知道了这件事，不是更好吗？可以更注意一点，用更温和的方式跟她沟通，而不是直接去斥责她。你想想，如果她一回来就被你凶一顿，她会不会更难过？她刚刚才拥有了一点难得的快乐。”
陆屿川再次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里的火气褪去了大半，只剩下浓浓的无奈和心疼：“……我知道。我只是……后怕。莞柠，我真的很怕她出一点意外。”
“我明白，我明白你的担心。”季莞柠柔声道，“正是因为担心，我们才更要冷静处理，对不对？别吓着她。等她生日的时候，好好陪她，给她一个真正快乐的、安全的游乐园体验，好吗？”
陆屿川在那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终于完全软化下来，带着一丝疲惫和浓浓的宠溺：“……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莞柠。也……替我谢谢姜瓷，谢谢她照顾七七。”
“嗯，我会的。”季莞柠微笑起来，知道他听进去了，“那你等下联系医院或者家里，确认她平安回去了就好，别急着说她，嗯？”
“嗯，”陆屿川应道，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先休息吧。”
挂断电话后，季莞柠能想象出陆屿川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眉头紧锁，眼神里交织着担忧、气恼和对妹妹无尽的心疼。
但她相信，他会处理好，会用一种不让七七受伤的方式，既确保她的安全，又呵护她那份小心翼翼渴望着的快乐。
她回到室内，对姜瓷和宋卿倾点了点头，轻声说：“他知道了，一开始是有点急，现在没事了。”
姜瓷听到季莞柠的话，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那就好，我还怕他会责怪七七。”
宋卿倾凑过来，笑嘻嘻地说：“阿瓷，你可真是大好人，拯救了一个小可怜的快乐时光。”
姜瓷脸颊微红，轻轻拍了下宋卿倾：“别打趣我了。我就是看那孩子太孤单，想让她开心点。我觉得七七很勇敢面对生病这件事……”
窗外夜色渐深，而城市的某一角，陆屿川大概正拿起电话，用尽量平静的语气，确认他那个胆大包天又让人心疼的妹妹，是否已经安然回到了病房。
医院VIp病房区的走廊安静得能听到落针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洁又冰冷的气息。
陆屿川的步伐比平时稍快，握着车钥匙的手指微微收紧。
季莞柠那条“七七可能偷偷跑去游乐园了，现在应该回去了，别太担心，但最好确认一下”的信息，让他一路上心都悬着。虽然他收到医院的医生的信息，知道陆七七在医院里面，但他就是很不放心。
推开门，病房里灯光柔和。陆七七正靠坐在病床上，小小的身子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手里捧着一本图画书，脸色确实比平时更苍白一点，但眼睛亮亮的，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偷偷快乐的痕迹。
“哥哥！”看到陆屿川，她立刻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虚，“你怎么来啦？”
陆屿川悬着的心重重落回原地，随之涌起的是一阵强烈的后怕。
游乐园人多嘈杂，万一磕了碰了，万一她突然不舒服，万一……无数个“万一”在他脑海里闪过，让他的指尖都有些发凉。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严厉的质问。
可当他走到床边，看清妹妹那双因为偷偷冒险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以及那强装镇定却掩不住一丝兴奋和疲惫的小脸时，所有责备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想起季莞柠说的，姜瓷描述的那个坐在长椅上、羡慕地看着其他孩子玩耍的孤单身影。
他想起七七从小到大，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和特殊疗养院里度过，摩天轮、旋转木马这些寻常孩子触手可及的快乐，对她而言却是遥远而危险的奢望。
她甚至需要“偷偷溜出去”才能短暂地感受一下那种氛围。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攥了一下，酸涩而疼痛。那点因为后怕而生的怒气，瞬间被汹涌而来的心疼和愧疚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所有情绪，在床边坐下，伸手自然地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比平时更温和：“来看看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七七仔细观察着哥哥的表情，发现似乎没有生气的迹象，悄悄松了口气，语气更轻快了些：“很好呀！医生叔叔都说我恢复得特别棒！”
他看向陆七七天真无邪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听说某个小调皮今天不乖，自己跑出去了？”
陆七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小手无意识地抠着书页边缘，声音变小了许多，带着点心虚：“我……我就是觉得房间里太闷了，想出去看看……就一会儿……哥哥你放心吧我没有玩那些危险的游戏！”
陆屿川的目光扫过妹妹纤细手腕上埋着的留置针，扫过床边监护仪上稳定但绝算不上强健的数字，最后落在她因为偷偷跑出去而可能耗尽了力气、显得更加疲惫的小脸上。
他想到了季莞柠转述的姜瓷的话——那个坐在长椅上，羡慕地看着其他孩子玩耍的、孤单的小小身影。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涩难言。
她顿了顿，有点小心翼翼又忍不住分享快乐地小声补充，“哥哥，我今天……看到旋转木马了，亮晶晶的，音乐也很好听。”
陆屿川的心又是一揪。他看着她眼中纯粹的光彩，那是一个孩子最简单朴素的向往得到微小满足后的快乐。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低沉而温柔：“是吗？喜欢那个？”
“嗯！”陆七七用力点头，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摆弄着书页，“就是……远远地看了一下。”
陆屿川知道，对于七七来说，这一次“溜出去”的冒险，很可能是她十一年人生中一次壮举，是一次对正常生活的短暂触摸。
他怎么能忍心用责备去玷污这份小心翼翼偷来的快乐？
他只是将她小小的、还有些凉的手握在自己温暖的掌心里，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等你再好一点，”他看着她，语气郑重得像一个承诺，“哥哥带你去坐，不只旋转木马，把所有你想玩的都玩一遍，好不好？”
陆七七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像是瞬间落满了星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声音都带着雀跃的颤抖：“真的吗？哥哥你说真的？我可以吗？”
“真的。”陆屿川肯定地点头，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真切的笑意，“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只要你乖乖恢复，以后很多活动都可以慢慢尝试。哥哥陪你一起。”
“太好了！哥哥最好了！”陆七七开心极了，苍白的脸上都透出了兴奋的红晕，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又被陆屿川轻轻按回枕头上。
“但是，”陆屿川看着她，语气稍稍严肃了些，却依旧不舍得说重话，“以后想去哪里，一定要先告诉哥哥或者医生护士，绝对不能再自己偷偷跑出去，知道吗？大家会担心死的。”
陆七七自知理亏，乖巧地点头，伸出小手指：“嗯！我知道错了，哥哥对不起。拉钩！”
陆屿川伸出小指，和她勾了勾。看着妹妹重新变得灿烂的笑脸，他心里那点后怕终于慢慢消散，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的责任感和怜爱。
“我在游乐园遇到一个姐姐，她很温柔，穿着玩偶服，安慰了我。”陆七七眼睛亮晶晶地说着，脸上满是开心。
陆屿川心里一动，猜测陆七七说的这个姐姐很可能就是姜瓷。之前莞柠说过姜瓷给自己找了很多兼职，其中就有游乐园的。
“那你还记得那个姐姐长什么样子吗？”他轻声问道。
陆七七歪着头想了想，认真描述起来：“姐姐很漂亮，头发不是很长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还有酒窝呢。”陆屿川听着，更加确定是姜瓷了。
还好今天陆七七遇到的是姜瓷，他在心里默默感激着姜瓷。
“哥哥改天一定要好好谢谢这位姐姐。”陆屿川笑着对陆七七说。
陆七七用力点头，满脸期待：“好呀好呀，谢谢姐姐陪我玩。”
这时，陆七七的主治医生走进病房，看到陆屿川，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说：“陆先生，七七今天状态不错，不过还是要多注意休息。”陆屿川起身和医生交流着陆七七的恢复情况。
医生走后，陆屿川继续陪陆七七说了会儿话，看着她因为疲惫渐渐泛起困意，才轻轻为她掖好被角。
走出病房时，他心里的情绪依旧复杂翻涌。他拿出手机，给季莞柠回了条消息：「她回来了，没事，睡着了。谢谢你们。」
然后，他站在安静的走廊里，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妹妹一个真正快乐、无忧无虑的童年，从她即将到来的生日，和那个关于游乐园的承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