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只能给女子用的药,魏瞻回到宅子中之后,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魏少主找我?”
傅玄怿出现在了门口,有些意外地看着魏瞻。
魏瞻可很少主动找他。
魏瞻坐在桌边,而且看起来专门在等傅玄怿,就连张全道都没在这里。
“傅指挥,还请带上门。”
傅玄怿更惊讶了,但他还是转身,抬手将门给关了起来。
“魏少主这是有何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吗?”
魏瞻看着傅玄怿,盯着他的眼睛,从傅玄怿到这里他一直没有以势压过人,原本魏瞻也不想跟傅玄怿摊牌这件事,但今天跟阿襄的聊天,让魏瞻决定问个清楚。
“傅指挥,那份你请郎中分解出来的怪药的药方,可否拿出来再看看?”
傅玄怿神色动了动,有些眯眼盯着魏瞻。
“少主这是何意?”那药方早就已经在全县询问过,根本没有线索。
魏瞻眼波未动,只是伸手从袖中缓缓抽出了两张纸,分别左右摆到面前的桌子上。
“这一份,是你请郎中分解的药方。”魏瞻指着其中一份说道,然后看了傅玄怿一眼,“而这一份,是傅指挥你手抄的。”
当时傅玄怿想要拿着药方去药铺询问,魏瞻提醒傅玄怿,把药方变通一下,加入治疗眼睛明目的药物,由此打乱药方,迷惑真正知情的人。
当时傅玄怿觉得魏瞻心思缜密,毫不犹豫就照做了。
但是。
傅玄怿盯着桌子上的两张药方,瞳孔才微微收缩。
魏瞻说道:“傅指挥手抄的这份药方,对比原方,里面多了一味药材,而这味药,也并非我要求加入的明目药材。”
傅玄怿此时才明白,不知何时挖好的陷阱,在这儿等着他呢。
而他自己根本不知不觉就钻进去了。
魏瞻接着说道:“这里的郎中能力有限,从现成的药物之中分离配方,未必能做到百分百准确。”
甚至可能误差不小。
“而傅指挥竟然主动把差的那一位药材,给补齐了。”
魏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似乎还带着轻轻的笑意,只是他看着傅玄怿的目光,一点笑意也无。
“我虽然久居封地,但对宫廷秘事,并不陌生。”魏瞻的手指,看似无意地轻点着那张药方,“九香虫,这是产自番邦的药料,进贡给了宫中,本地根本不可能会有。”
所以当时药铺的人一看就说本地绝无这种东西。甚至能认得的都极少数。
傅玄怿心里现在已经是一种轻舟撞上大冰山的危机感,他来之前,那位韦大人就告诫过他小心应付魏少主,奈何他自己轻敌自负,而对面居然真的一直摆着一副温柔面具。
“所以傅指挥……不是找郎中分离的这种药,而是你从前,根本就已经见过这种药。”
所谓找郎中分离药方,不过是障眼法,傅玄怿的幌子。
傅玄怿看到那把铁契剑,就摆在魏瞻的手边,靠在桌子脚。
他有一种错觉,魏少主随时能提剑把他给砍了。
“我可以解释。”傅玄怿嗓子有点干。哈哈。生平第一次有点晃。心晃。
魏瞻也笑着看着他:“我在等傅指挥解释。”
不等他解释,已经砍了。
傅玄怿在那一瞬间当然想过(编过)无数说辞,但是最后一刻他意识到编那些只会适得其反。
“没错。”电光火石之间,傅玄怿已经镇定下来,实话实说当然是最优解,“这是宫中的禁药。”
魏瞻眼底闪了闪,“宫中禁药?”
傅玄怿干脆走到魏瞻对面,拉开凳子,坐了下去。他傅玄怿不喜欢跟人不平等地对话。
“宫里面,专门给太监和宫女用的药。”
说这话的时候,傅玄怿也注意到魏瞻的表情不同寻常在变换。这个魏少主能突然知道这么多东西,也让他很费解。
“大概在三年前,宫中突然流传起了这种药,先是宫女们,用来当作养颜秘方。个个变得娇艳如花。后来,就变成了太监也偷偷使用。”
魏瞻沉吟着不说话,他已经从阿襄那里,知道了这种药物的“某些作用”。听到宫女们会使用,他倒是不好奇,只是太监?
傅玄怿看着魏瞻的表情,似乎也猜到他想什么,“在宫里面……通常有两种人当太监。一种是魏少主熟知的,还有另一种,和扬州瘦马、西湖船娘等类似。”
傅玄怿说的还算隐晦,但魏瞻明白了。他眼尾那道轻疤微冷。
“这种太监,主子恩准可以不用净身。”
但作为替换的,就是服用这种药物。
这种药物的另一个作用,那几具尸体、尤其是见到荀郎中的尸体后,已经明白了。
消失男性特征,无需忍受刀割之苦,无痛变公公。
魏瞻沉默了很久,自古宫帏都有许多这种事,他也不是有多意外。
只是,这种宫内秘药,怎么会流传到这里。
“你是说,从三年前,宫里才开始有这种药。”魏瞻盯着傅玄怿,“那么,是谁带进去的?”
宫里面这种事情,甚至都主子默许了,那就不可能不知道源头。
傅玄怿嘴角似笑非笑,看着魏瞻说出了三个字:“李莲英。”
正是那位玄鉴司的掌印大人。
深受主子的器重和信任,又有足够的权力,才能在宫中不费力地流行起这种药。
魏瞻的手果然有些捏紧。
“但可以肯定的是,”傅玄怿慢慢悠悠说道,“这药也并不是李莲英发明的,因为他每个月,都要出一趟宫外,回来的时候,才会带回这种药。”
虽然药是李莲英传进宫里的,但他也并不是源头,而是另有来源。
三年前,李莲英,秘药。魏瞻的指骨攥的发白,阿襄说药是她娘研制的,而且时间远不止三年。
看着魏瞻紧锁眉头的样子,傅玄怿故意说道:“可惜啊。若李掌印没有死于魏少主的剑下,或许还能问出些什么线索来。”
傅玄怿的性格睚眦必报,特意捅魏瞻的心窝子。
“这位李掌印一直都与江湖人士有来往,这种诡异的药物、大概率也是他从那些江湖‘朋友’手里弄来的。”
然后倒卖到宫中,再大赚一笔。所以像李莲英这样的人,注定能在这个世道吃得开。他但凡没有想不开来截杀魏少主,没准现在还能继续滋润地活着。
魏瞻抬起头凝望着傅玄怿,眼底有寒光:“李莲英出现在青溪县,青溪县就突然有了这种药,难道不代表正是他泄露出去的?”
傅玄怿扬了扬眉:“魏少主这么推测也没问题,只是,少主有所不知的是……这种药在宫里的时候就很珍贵,除了需要讨好的贵人,宫女和其他太监需要的话,李莲英对外售卖,少则十金、动辄百金起,而且药量稀少。且不说李莲英假意和朝廷告假回乡祭祖、实际上却是……千里迢迢来截杀魏少主,他为什么要带着这种药?就算带了,青溪县现在死了四个人,这明显需要大量的药物,你认为李莲英匆匆出门会带了这么多?”
药虽然是李莲英手里有的,但他没有这么做的动机。
况且李莲英这次藏头露尾,就是为了悄无声息杀掉魏瞻,肯定不想闹出任何大的动静,最关键的是在青溪县散播这种药,把这里的人男人搞得不男不女,对李莲英有什么好处?
只能说,一切秘密,随着李莲英的死,确实已经可能成为永远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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