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知道了。轮到你们了。”周医生站起来，打开一盏灯。几个医生从门外进来。
唯一的光源聚焦在房间中央——一张形似牙科诊疗椅的金属装置。
“坐上去。”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说道，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李明渊脚步迟疑，赵护工从身后不耐地推了他一把：“配合治疗，对你有好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
他被强行按在冰冷的椅面上，手腕和脚踝迅速被皮质束缚带牢牢固定，动弹不得。头顶的无影灯骤然亮起，刺目的光线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他看到医生拿起一支注射器，里面充盈着一种奇异的、略显粘稠的橙色液体。
“这是什么药？”李明渊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帮助你坦诚的药物。”医生的回答简洁而冰冷，用酒精棉擦拭着他手臂内侧脆弱的皮肤。
针尖刺入血管的瞬间，一股灼热感顺着手臂急速蔓延。李明渊咬紧牙关，准备迎接更剧烈的反应，但几分钟后，预想中的混沌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敏锐。
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能清晰捕捉隔壁房间细微的呼吸声，能分辨出空气中混杂的至少七种不同化学试剂的气味，甚至能隐约感知到房间里每个人的情绪底色——医生的绝对冷漠，赵护工的不耐与厌烦，以及……
一种来自地底深处的、奇特的共鸣。
“开始评估。”另一位医生拿起电子记录板，“姓名？”
“李明渊。”
“你是否仍认为自己能听见植物的声音？”
此时，那股地下的共鸣感越来越强，李明渊闭着双眼都能看到它——那是一片散发着柔和微光的隐秘空间，肥沃的土壤中生长着形态奇异的草药，每一株都蕴含着勃勃生机与未知的能量。
“回答我的问题。”医生的声音透出不悦。
“地下……地下有东西！”李明渊脱口而出，注意力完全被那奇异的景象吸引。
两位医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赵护工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威胁道：“小子，别耍花招！”
“是真的！地下有个……像是花园？或者药圃？”李明渊努力捕捉着那些闪烁的影像，“有发光的植物，有些我从来没见过……”
持记录板的医生手指飞快地操作着：“描述你看到的植物。”
李明渊闭上双眼，影像反而更加清晰。那是一片不大却生机盎然的药田，土壤黝黑肥沃，种植着许多超出认知的植物：有的叶片如银箔般闪烁，有的结着宝石般璀璨的果实，还有的茎秆剔透如水晶。
最奇异的是，他感到自己与那片药田之间建立了某种深刻的连接，仿佛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向外延伸。
“有银色叶子的，有红色果实的，还有……茎秆是透明的。”李明渊喃喃道，“它们在……歌唱。”
医生停止了记录，对赵护工点了点头：“带他回去。评估结束。”
返回病房的途中，李明渊忍不住追问：“地下到底有什么？告诉我！”
赵护工报以一声冷笑：“地下只有水泥地基和排水管道，疯子。”
然而，当他们经过一道通往地下室的厚重铁门时，李明渊分明感觉到那股共鸣达到了顶峰，如同无声的潮汐，几乎要将他吞没。
当晚，李明渊梦见自己站在那片奇幻的药田中央。土壤温暖而湿润，发光的草木提供着柔和的光照，每一株植物都在向他传递着信息和能量。
最让他震惊的是，他“看”到了陈默——不是一个单一的能量体，而是多个截然不同的能量信号，在同一具身体内交替闪烁、明灭。
“多重人格……是真的。”李明渊在梦中低语。
凌晨三点，他从梦中惊醒，月光依旧冰冷地洒在地上。他惊讶的发现自己与周围环境中的元素建立了联系。
心念微动之间，空气中的水分子在他指尖迅速凝聚成一颗小巧的水珠，并随着他的意念变换着形状。
元素亲和——这是梦中药田赋予他的第一份馈赠。
“你变了。”黑暗里，陈默的声音响起，但语调是“守夜人”特有的低沉，“你的生命场域，在几个小时内扩张了数倍。”
李明渊一惊，水珠“啪嗒”一声落在床单上：“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们给你注射了x-37，对吗？所谓‘真理血清’的改良型号。”守夜人陈默坐起身，双眼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但对你产生了相反的效果，是不是？它不仅没抑制你的能力，反而将它彻底激活了。”
李明渊沉默片刻，决定坦白：“我梦到了一片药田，就在地下。我还能……”他伸出手，再次凝聚出一颗水珠，“操控水分。”
守夜人陈默没有丝毫意外：“林夏能窥见未来的碎片和隐藏的能量轨迹。我亲眼见过她准确预测了三次护工轮班和一次全院停电。”
“那些被带走的人去了哪里？我在梦里感觉到有些人还在这栋建筑里，就在地下。”
“特殊治疗室就在地下。”守夜人陈默的声音压得更低，“名义上是治疗抗拒型患者，但进去的人从未真正好转过。他们的能量特征会逐渐衰弱，最终……消失，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远处传来夜班护工规律的脚步声。
“林夏说过，我们三个被命运绑在一起。”守夜人陈默突然开口，“她说小精灵告诉她，我们将共同改变某些至关重要的事情。”
“可她不是……幻想症吗？”
“也许，她才是唯一能看见真实的人。”守夜人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波动，“明天是每月一次的外来专家评估，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
“证明我们不是疯子的机会。”守夜人陈默躺了回去，声音骤然变得飘忽不定——主人格正在回归，“现在，睡觉。明天需要集中精神……”
……
次日清晨，阴雨连绵，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病区的窗户。早餐时分气氛格外凝重，护工们的巡逻明显频繁了许多。
上午十点，所有病人被集中到活动室。三位陌生人已然在座——两男一女，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胸前挂着访问证。院长亲自作陪，态度异常恭敬。
“例行年度评估，不会占用各位太多时间。”戴眼镜的专家开口，“我们只是观察一下各位的恢复情况。”
但李明渊感知到了更多。这些人的眼神不似医者，更像精于评估的猎手。尤其是那个始终沉默的高大男子，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人群，最终牢牢锁定了李明渊。
评估进行中，林夏突然站起身，指着空无一物的墙角惊呼：“金色的蝴蝶！它们又飞来了！”
专家们迅速交换眼神，院长脸上掠过一丝紧张。
“林夏，坐下，保持安静！”赵护工上前试图制止。
“等一下。”那位一直沉默的高大专家抬手阻止，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夏，“什么样的金色蝴蝶？”
林夏眼神迷离，仿佛凝视着另一个维度：“它们从那位先生的口袋里飞出来。”她指向其中一位专家，“然后停在了你的肩膀上，告诉你关于……‘涅盘计划’的事情。”
被指到的专家脸色瞬间煞白。高大专家的眼神却骤然变得无比专注，看向林夏的目光充满了灼热的兴趣。
“有趣……非常有趣！”他低声自语。
就在此时，意外骤生。
活动室的所有灯光骤然熄灭，连应急灯也只是闪烁了几下便彻底沉寂，房间陷入一片昏暗。护工们顿时慌乱起来，病人们中也出现了不安的骚动。
李明渊感到体内药田的能量奔腾涌动。通过这股能量，他清晰地“看”见——林夏的能力正在影响现实环境，她所谓的“金色蝴蝶”实质上是能量流动的可视化呈现！
更可怕的是，他感知到地下深处有某个东西正在苏醒，饥渴地吸取着林夏无意间释放出的能量。
混乱中，守夜人陈默（控制着陈默的身体）猛地抓住李明渊的手臂：“就是现在！展示给他们看！”
“什么？”
“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疯子！这是唯一的机会！”
李明渊只犹豫了一瞬，便看见两名护工正试图给挣扎的林夏注射镇静剂。没有时间迟疑了。
他集中全部精神，呼唤脑海中的药田印记。澎湃的能量瞬间响应，涌遍全身。他抬起手，猛地握紧喝道：“花来！”
霎时间，活动室内所有盆栽植物疯狂滋长，藤蔓如灵蛇般攀爬蔓延，花朵竞相绽放，清新的植物香气席卷了整个空间。
与此同时，空气中的水分凝聚成无数晶莹的水珠，随着李明渊的意念在空中飞舞流转，折射出梦幻般的七彩光晕。
刹那间，整个活动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超现实的景象震慑，包括那些专家和护工。
“我的天……”女专家掩口轻呼。
就在这一刻，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寂静！
“特殊治疗室！特殊治疗室发生异常！所有人员立即撤离第七病区！重复，立即撤离！”
专家们被护工迅速护送离开，病人们被强行驱赶回房。
回到306室，李明渊和陈默被强制注射了镇静剂。
意识陷入黑暗前，李明渊最后的感知是：地下的那个存在，已经初步苏醒了。
它正在呼唤他。
而他脑海中的药田，既渴望吞噬那个存在，也渴望……被其喂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