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祖制,太后丧期过后,宫廷还要进入长达两年的守孝期。
在这期间,后宫不得举办任何宴饮娱乐活动,连唱戏、听曲都被严令禁止,更不许妃嫔们争宠邀媚、盛装打扮,所有人都要保持素净低调。
这样无需应付妃嫔争风吃醋、不用处理各种后宫琐事的日子,简直不要太惬意。
曦滢算了算,守孝期间,自己的工作量至少减少了一半,剩下的时间,足够她煮茶读书、莳花弄草,安安稳稳地做个间歇性躺平的咸鱼了。
守孝期的日子果然如曦滢所料,清净得很,后宫的妃嫔们没了争宠的由头,也都收敛了锋芒。
这件事情追根溯源的起因豫嫔,对此毫无所知,只觉得晦气,她才刚刚入宫没多久就死了太后,大好势头戛然而止,本来都快哄得乾隆封她为妃了。
四妃之位本就只剩下一个空缺,她瞧着意欢凭借才情也颇得圣心,心里早已暗戳戳地较着劲想抢这个先机。
结果临门一脚,太后突然没了,跪灵的这些日子,她膝盖都跪肿了,忍不住开始反思,难不成真的是自己的命太硬了?没把皇帝这个真龙克死,克死了命没那么硬的皇帝的便宜老妈?
如果豫嫔知道了这事的前因后果,估计得化身佟湘玉——我好悔呀,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唱那首《好时光》,如果我不唱好时光,我滴夫君也不会想起他的背时初恋,如果我的夫君不想起他的背时初恋去冷宫溜达,如果我的夫君不去冷宫溜达,他的妈妈也不会去冷宫找死,我也不会沦落道这么一个伤心的地方跪着……
“你们关内办丧事的流程可真是多啊!又是哭灵又是祭拜,没完没了的!”又一次冗长的祭礼过后,豫嫔悄悄摸着自己红肿的膝盖,在心里狠狠骂骂咧咧,“这该死的丧事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办完啊!”
阿箬原本在后宫中尚有几分薄宠,但也算不上什么热灶,但海蓝本来也是个没宠爱的,她们二人属于本来也对恩宠没什么执念的,又开始故态复萌的卷儿子。
金玉妍虽仍想寻机会在乾隆面前刷存在感,但她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已经是个成熟的歪果仁了,碍于守孝规矩,她只能每日穿着素色宫装,淡扫蛾眉去佛堂抄经,指尖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经文,心里却在盘算着何时能有机会面圣。
偶尔借着“探望恒媞公主”的名义在宫中走动,也始终保持着低调,不敢有半分逾矩之举,生怕落人口实。
意欢则干脆闭门谢客,将自己关在寝宫内一心研究诗词书画。她本就性子清冷,不喜欢后宫的喧嚣争斗,如今借着守孝的由头,更是乐得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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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消彼长,后宫因守孝期暂时没了争风吃醋的波澜,乾隆便将所有精力都转移到了前朝,准备好好整顿一下那让他忍无可忍的朝堂局势。
毕竟他看张党和鄂党已经不爽太久了。
自他登基以来,张党和鄂党这两派势力便在朝堂上明争暗斗,相互倾轧,从官员任免到政策推行,处处针锋相对,早已成了他集权路上的绊脚石。
特别是鄂尔泰,张廷玉他虽然也看不惯,但张廷玉到底是个汉臣,且从未外放任职,势力范围也就集中在京城以及老家桐城一带,相对容易掌控。而且张廷玉处事相对谨慎,虽有党派之嫌,但他本人倒是也没亲自下场。
但鄂尔泰可不一样,他不仅是满人,还曾外放多年,在云南、贵州等地担任要职,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地方和中央到处都是他的拥趸,势力盘根错节,早已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看着朝堂上这两坨各立门户、相互攻讦的势力,乾隆早已觉得碍眼至极。
他多次试图从中调和,并试图收归己用,却都收效甚微,两派反而愈发变本加厉。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下手,只能暂时隐忍,暗中观察局势变化
正值此时,先前因为参奏步军统领鄂善受贿而被乾隆破格提拔的左佥都御史仲永檀,作为鄂尔泰一党的核心成员,开始反复对张党发动攻击。
他一心想为鄂党扫清障碍,便四处搜罗张党成员的把柄,伺机发难。
仲永檀抓住张党成员张照在主持乐部事务时曾“以九卿之尊亲操戏鼓”这一“失仪”之事大做文章,上疏参劾,试图借此打击张党势力,可没料到张照早有防备,提前准备好了应对之词,此次参劾最终未能成功。
冲人伸手,就得有被对手回扇巴掌的觉悟。
张照在仲永檀参劾自己后,心中不甘,暗中派人仔细调查仲永檀的动向。很快便探知仲永檀曾将留中未发的疏稿内容泄露给鄂尔泰长子鄂容安,这可是泄露朝廷机密的重罪。
张照得知后,心中又惊又喜,知道这是扳倒仲永檀的绝佳机会,当即抓住这个致命把柄,连夜赶写疏稿,将仲永檀泄露机密之事详细陈述。
次日一早,他便急匆匆入宫面圣,跪在乾隆面前弹劾仲永檀与鄂容安相互勾结、泄露朝廷机密,恳请乾隆严惩以正朝纲。
所以说,自己一脑门子小辫子的时候,就别想着寻别人的晦气了,这下子玩脱了吧。
乾隆遂将仲永檀与鄂容安一起革职审讯,命相关官员组成会审小组严查此案。经会审,证据确凿——仲永檀在弹劾张照前,确实先同鄂容安商量对策,事后又将朝廷的处理意见互通消息,勾结之事昭然若揭。
“明系结党营私,纠劾不睦之人!”乾隆看着会审结果,气得拍案而起,龙案上的奏折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党同伐异的行为深深激怒了他,他最痛恨的就是臣子拉帮结派,威胁皇权。
乾隆想到自己当初因为欣赏仲永檀的“敢言”,破格将他提拔到左佥都御史的位置,如今看来简直是喂了狗,这股被欺骗的怒火让他在朝堂上发了一通好大的脾气。
在朝堂上发完火之后,乾隆余怒未消,便径直去了坤宁宫。他一进殿,就气鼓鼓的坐在了曦滢身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中的茶盏被他捏得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