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滢回到坤宁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孩子的并指是怎么来的呢?
已知老爱家和苏绿筠家都没有并指基因,那就只能从基因突变或者外界干扰了。
她反复思忖着——苏绿筠性情温和,在宫中与人无争,按说不该结下什么深仇大恨,可她是宫里的妃嫔之中孩子最多的,后宫之中人心叵测,难保不会有人因嫉妒暗下黑手。
会是人祸吗?朱砂局虽迟但到了?
不能吧?
纯妃是一宫主位,外加她怀孕生子一向很顺利,这次身体也并无什么不适,乾隆既然没有特意吩咐要专门照料她,曦滢自然给了纯妃在吃穿用度上的绝对自主权。
所以她怀孕的状况,除了定期请脉的脉案曦滢会看,其他还真没多管。
但这不代表曦滢会坐视宫里有戕害同事和小孩儿的恶性事情发生,虽然只是一个可能性。
曦滢喊来素蕊吩咐道:“去太医院传齐汝和江与彬去钟粹宫给纯妃和六公主诊治,看有没有什么不妥,再把本来伺候纯妃的太医传来,命人封存纯妃怀胎期间的脉案和用药台账,还有内务府那边,钟粹宫取用的记录,还有今日用剩下的东西也一并封存,等着查验。”
她倒要看看,这件事到底是意外事件,还是有人蓄意弄鬼。
素蕊不敢耽搁,领命后快步离去。
不多时,齐汝和江与彬便带着一众太医院同僚赶到钟粹宫,原本伺候纯妃的太医更是吓得脸色发白,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生怕迟了半步。
三人不敢怠慢,先是给苏绿筠诊了脉,确认她产后气血亏虚,心神受损,随后便小心翼翼地为襁褓中的六公主检查,等太医院诊明白了,这才去坤宁宫回话。
齐汝捻着胡须,恭敬的回话:“回皇后娘娘,纯妃娘娘产后体虚,又因公主之事大悲大喜,损了心神,往后需得静心调养,切不可再受刺激,方能保得住寿数。臣等仔细查验了娘娘怀孕后的所有脉案,脉相一直平稳,并无异常之处。”
江与彬补充道:“只是臣等唯一发现的不寻常,是纯妃娘娘去年曾因失眠服用过两个月安神汤。”
曦滢心中一动,还真是朱砂的锅?
江与彬继续说:“回娘娘,常见的安神汤中多用朱砂镇惊安神,此物微量服用对常人无碍,但孕妇长期服用,极易导致胎儿先天发育不足,出现肢体畸形等状况。”
无碍才怪,没立刻入土就是无碍是吧?
曦滢追问:“你们的意思是,有人无视纯妃有孕,给她开了朱砂,导致了公主生来有异?”
此言一出,齐汝这个院判汗流浃背了:“太医院给纯妃娘娘开安神汤,已经是九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臣等核对脉案发现,纯妃娘娘诊出喜脉是在服用安神汤一个月之后,那时一确诊有孕,安神药便立刻停了,应当不是敢故意加害。”
“赵一泰,你去敬事房把彤史取来查对。”
赵一泰应声出去。
她又转向几位太医,吩咐道:“辛苦二位再带人去钟粹宫仔细查验一番,从饮食到用度,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看看是否有人在其他方面动手脚。”几位太医连忙领命,再次赶往钟粹宫。
曦滢调查此事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大张旗鼓,一时间六宫风声鹤唳,原本热闹的后宫骤然安静下来,连走路都比往日轻了几分,生怕被卷入这场风波。
次日请安,大家的表情都凝重了些。
嫔妃们个个端坐如仪,眼神却忍不住互相打量,脸上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昨日纯妃诞下佛手公主的事情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了,”曦滢拿这事儿敲打六宫,“各位若是持身清白,大可不必担心,但若是有人心存侥幸,敢在后宫之中伸手——潜邸的老人应该知道,本宫眼里不揉沙子。”曦滢意味深长的看了在座所有人一眼。
果然潜邸的某几位,后背和右手已经开始幻痛,连忙纷纷开口表态,赌咒发誓自己绝无半点不轨之心。
而原本朱砂局的罪魁祸首金玉妍,曦滢反而没升起什么疑心,毕竟她的狗头军师一来就走了,她身边的人都是内务府分拨给她的,甚至她干亲金三保安排的人都没能进她的身边,说白了金玉妍身边的人都是曦滢安排的,她有什么动静,曦滢一准能知道。
金玉妍今生就算想攒朱砂局,估计也是有心无力。
太医院和内务府的人连着排查了三天,几乎以抄家的姿态,把钟粹宫翻了个底朝天。
结果显示,钟粹宫的人手虽不算绝对可靠,苏绿筠偶尔也会因心软被下人钻些小空子,但确实没发现有人蓄意投毒或动手脚的痕迹。
再结合彤史记载和脉案比对,确认那安神汤确实是纯妃侍寝受孕前服用的,如此一来,事情的脉络便比较清晰了——这多半是一场阴差阳错的意外事件。
没问题也无妨,此事的处理,也是重申了曦滢的态度,在她的眼皮子地下绝对不允许有人浑水摸鱼。
曦滢叫齐汝去把调查结果告诉乾隆,毕竟他被乾隆看作自己人。
乾隆听闻是太医院的“无心之失”,虽有不满,却也忌惮太医院掌握着皇室的健康命脉,不便下狠手处置,最终只以“疏忽职守”为由,罚了相关太医半年俸禄了事。
毕竟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执掌后宫的曦滢也已经尽职尽责的查清了事情的原委,乾隆觉得对于此事,没什么可纠缠的,毕竟眼下就有更重要的事情。
盛京祭祖面前,一切都得让道。
曦滢知道乾隆的处置之后,没发表什么评论,反正她已经对乾隆四处忌惮的事情习惯了。
只是追加了一条命令,严令太医院,以后宫里的安神汤,无论是给谁喝的,都必须严格控制朱砂的使用,非必要不许用。
同时也把调查结果在六宫公之于众,既然是意外,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素日爱用安神药的几位暗自警醒起来,决定以后别乱用了。
唯有纯妃,因此无比伤心,觉得是自己害了女儿,伤怀了许久,素日与她亲近的陈婉茵安慰了她许久都没能叫她稍稍不那么伤心。
但不管怎么说,东巡之前的这点插曲,在旁人眼里就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