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汪凯也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别着急，再等等，马上就到八点了。你要是累了，就靠在我身上歇会儿，坐了一夜车，你也没怎么休息好。”
“我不累。” 齐雨儿摇摇头，抬起头时，眼睛已经红了，“我就是想赶紧见到我爸，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昨晚大爷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可我还是不放心。”
“会没事的，” 汪凯看着她，眼神坚定，“医生既然说脱离危险了，就说明情况在好转。咱们再等等，一会儿进去就能见到人了，到时候你就能亲自照顾他了。”
楼道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和他们一样来探病的家属，看到锁着的大门，也都无奈地在门口等着，偶尔会互相聊几句，说着各自家人的病情。有人拿着保温桶，里面装着给病人做的早餐；有人手里拿着水果篮，脸上满是焦急；还有人在打电话，跟家里人汇报医院的情况。
“你看，有人来了。” 汪凯忽然指着远处，齐雨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拿着病历本，正朝着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护士。
齐雨儿立刻站起来，心跳瞬间加速。医生走到大门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锁，“咔嗒” 一声，大门被推开，里面的消毒水味瞬间飘了出来。家属们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病人的情况。
“医生，我爸怎么样了？他醒了吗？” 齐雨儿挤到医生面前，声音带着急切。
医生看了看病历本，又看了看她：“你是齐建国的女儿吧？你爸情况很稳定，凌晨就醒了，现在正在输液，精神状态也不错，你们进去的时候轻点声，别吵到他。”
听到 “情况稳定”“精神状态不错”，齐雨儿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对着医生说了声 “谢谢”，转身拉着汪凯，快步往病房走去。
走廊里的灯光有些刺眼，每个病房门口都挂着病历卡。齐雨儿一边走一边看，终于在 302 病房门口看到了 “齐建国” 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病房门，看到病床上躺着的爸爸，心里的委屈和思念瞬间涌了上来 —— 爸爸比上次回家时瘦了些，嘴唇还有点苍白，手上扎着输液针，却在看到她的瞬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爸……” 齐雨儿哽咽着喊了一声，快步走到病床前。
汪凯跟在后面，轻轻把行李放在墙角，看着眼前的一幕，悄悄退到了门口，给他们父女留下了独处的空间。他知道，此刻的齐雨儿，终于能放下心里的焦虑，好好陪在爸爸身边了。而他能做的，就是默默守在她身边，给她最坚实的支持。
02
齐雨儿看着病床上冷漠的爸爸，她压下心里的不适，转身去收拾床头的垃圾 —— 昨晚大爷带来的水果盒、用过的纸巾、空的药盒，堆在床头柜上显得格外凌乱。她一边找塑料袋装垃圾，一边忍不住念叨：“让你少喝点酒，你总不听，现在好了，把自己弄进医院，不仅自己受罪，还得让大家跟着操心，给大家添麻烦……”
话还没说完，爸爸突然开口，声音又凶又沉，带着压抑的怒火：“滚！还给你添麻烦了？你倒说说，你帮上家里什么忙了？还有脸说我！”
齐雨儿手里的塑料袋 “哗啦” 一声掉在地上，垃圾散了一地。她猛地回头，满心委屈和愤怒交融的情绪，都病成这样了还有这么大的力气骂她。他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孩子连夜赶回来有多累。
“你就能跟我厉害，你怎么不这么骂大夫，让他们别救你？” 齐雨儿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眶瞬间红了，“我连夜赶回来，就是想照顾你，我怎么没帮家里忙了？你成天找我要钱，我不是都马上给你转了钱的吗？你说姑姑那边需要帮忙，我不是也赶紧过去帮忙了吗？”
“那点钱算什么？” 爸爸躺在床上，胸口因为生气而微微起伏，输液管也跟着晃动，“你一年到头回几次家？我生病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我住院了，你回来装样子，有什么用？把钱留下你赶紧滚，我不用你照顾！”
“装样子？” 齐雨儿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眼泪掉得更凶了，“我装样子用得着连夜赶回来吗？我装样子用得着担心得一晚上睡不着吗？你这人一辈子就这么没良心？”
站在门口的汪凯听到争吵声，赶紧走了进来，弯腰帮齐雨儿捡地上的垃圾，一边捡一边劝：“爸，您别生气，雨儿也是担心您，才多说了两句，您别往心里去。她昨晚接到电话就急坏了，一路都在担心您的情况。”
“这里没你的事！” 爸爸根本不领情，语气更凶了，“这是我们父女俩的事，你少管！让她把钱留下赶紧走，我不用她照顾！”
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齐雨儿心上。每次主动给她打电话，除了骂她几句就是找她要钱。
“所以，在你心里，只有钱重要，我就什么都不是，是吗？” 齐雨儿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浓浓的失望，“我赶回来照顾你，在你眼里就是装样子，就是没用，是吗？”
爸爸没有说话，却别过脸，不再看她，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03
齐雨儿看着爸爸冷漠的侧脸，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想起上次和汪凯回家吃饭后，爸爸激怒了汪凯，引发汪凯动手的情景，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扎在她心上。
她猛地拿起自己的包，从钱包里掏出所有的现金，狠狠摔在床头柜上，现金散落一地。“钱给你留下了，我走！”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坚定，“以后你生病也好，有事也好，都别再给我打电话，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完，她转身就往门口走，汪凯赶紧捡起地上的现金放在柜子上，追了出去：“雨儿，你等等！爸现在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当真！”
齐雨儿根本不听，一路跑出住院部，跑到医院外面的马路上，才停下脚步。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里的委屈和疼痛。她蹲在路边，抱着膝盖，大声哭了起来 —— 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满心欢喜地回来照顾爸爸，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对待；她想不通，别人的爸爸都能对孩子那么疼爱，怎么她的父母会对她这么冷漠。
汪凯跑过来，蹲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又心疼：“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你别往心里去。”
齐雨儿靠在汪凯怀里，哭得更凶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爸爸。她原本以为，爸爸住院，她回来照顾，是父女俩修复关系的机会，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场伤人的争吵。
路边的行人偶尔会投来好奇的目光，可齐雨儿已经顾不上了 —— 心里的疼痛和委屈，已经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无尽的失望和难过。
路边的野草沾着晨露，风一吹，凉意裹着泪水往衣领里钻。齐雨儿哭到声音发哑，才慢慢直起身子，眼眶红肿得像核桃，指尖因为刚才攥得太用力，还残留着发麻的触感。她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从包里翻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大爷的电话。
“喂，大爷。” 她的声音带着未平的哽咽，每说一个字都像扯着嗓子，“我刚在病房…… 我爸让我滚，我把钱放床头柜上了。你们要是照顾不过来，就请个护工，别累着自己。我这边工作也挺忙的，就先回丁市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大爷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带着点无奈的疲惫：“知道了，你路上注意安全。你爸他…… 身体不舒服才发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过多的挽留，也没有多余的安慰，简单的两句话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04
忙音 “嘟嘟” 响起时，齐雨儿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也落了空。她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才慢慢把手机塞回包里，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每一步都走得很重，像踩着一团团湿冷的棉花，连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委屈。
汪凯一直站在不远处等着，没上前打扰，只是默默看着她的背影。见她走过来，赶紧迎上去，想递纸巾，又怕触到她的情绪，手在半空顿了顿，才轻声问：“没事吧？”
齐雨儿摇摇头，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却没上车，反而绕到驾驶座那边，看着汪凯说：“你补觉吧，开了一夜车肯定累坏了，我来开，咱们回家。”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眼眶里还泛着红，却没再掉眼泪 —— 刚才那场大哭，已经把她心里的柔软和期待，都哭成了带刺的疲惫。
汪凯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知道她现在不想被反驳，便点了点头，把车钥匙递给她：“别勉强，要是累了就换我，路上安全第一。” 他没提病房里的争吵，也没劝她再回去看看，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坐进了副驾驶。
齐雨儿接过钥匙，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才稍微找回点实在感。她拉开车门坐进去，调整座椅时，目光无意间扫到仪表盘上的时间 —— 早上八点半，距离她满怀期待冲进医院，才过去一个多小时，可这短短一个小时里，她却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拉锯战，把心里的热乎气都耗光了。
发动机启动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安静，齐雨儿握着方向盘，慢慢把车开离路边。县城的街道渐渐往后退，早餐店的香气、早起行人的谈笑声，都像隔着一层模糊的玻璃，再也勾不起她半分熟悉感。她盯着前方的路，眼神放空，只有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保持着紧绷的姿势。
副驾驶的汪凯没真的睡着，他靠在椅背上，悄悄看着齐雨儿的侧脸。她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偶尔会抬手揉一下发红的眼眶，却始终没再说一句话。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只能陪着她，等她自己慢慢缓过来。
车子驶出县城，重新开上通往丁市的公路。阳光渐渐升高，透过车窗洒在齐雨儿身上，却暖不透她心里的冷。她想起小时候跟着爸爸在这条路上走，爸爸会把她扛在肩上，指着远处的山说 “等你长大了，咱们去山顶看日出”；想起去年回家，爸爸还笑着说 “你要是想回来，家里永远有你的房间”。那些话像褪色的旧照片，明明还在记忆里，却再也照不进现实。
“汪凯，” 开了半个多小时，齐雨儿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是不是我生来就是个多余的人？所以我爸才不待见我。”
汪凯立刻坐直身子，语气坚定：“不是你的错。你爸他现在生病，情绪本来就不稳定，心里难免会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连夜赶回来，还留下钱，是他没珍惜你的心意。”
齐雨儿没说话，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脚下的油门却悄悄加了点劲。车子跑得更快了，路边的树影飞快地往后退，像要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都远远甩在身后。她知道，回丁市的路还很长，心里的委屈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的，但至少现在，她想逃离这个让她难过的地方，回到那个虽然有过矛盾，却能让她稍微安心的 “家”。
副驾驶的汪凯重新靠回椅背，没再说话，只是悄悄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发动机的轻微声响，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齐雨儿握着方向盘，目光盯着前方延伸的公路，心里默默想着：就这样吧，既然爸爸不需要她，那她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至少，她还有汪凯，在丁市的生活，才是现在真正属于她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