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气氛因药剂那令人发指的真相而凝固，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雷纹石的狂暴、能量碎片的污染、化学药物的精神摧残……这哪里是“觉醒药剂”，分明是将人推向地狱的催化燃料！
短暂的死寂被数据恢复程序完成的一声轻微提示音打破。
从【merchant】那个被摧毁的金属盒中抢救出的芯片碎片，经过冷月带来的高规格设备的强行破解和数据重组，终于还原出了一些残缺的信息。
光屏上显示出的并非完整的蓝图或配方，而更像是一些零散的物流记录、成分检测报告片段、以及几段模糊不清的实验日志摘要。来源指向几个不同的、经过层层伪装的空壳公司和仓库地址，但所有的技术术语和能量签名特征，都隐隐指向同一个庞大的阴影——Aether公司。
“看这里。”苏小婉指着一段关于能量碎片纯度检测的记录，“提到了‘次级沉淀物回收率’和‘源场共振过滤’……这听起来像是在对某种‘原材料’进行加工和提纯？那些能量碎片是制造出来的？”
冷月放大另一份残缺的物流清单，上面记录着几次特殊的运输，接收方代号为“潘多拉”，运输物品标注为“高活性实验废料”，要求“极端环境封装”。
“还有这里，‘适应性测试批次Lx-07至Lx-09’，后面标注了极高的失败率和‘精神崩溃’、‘能量逆流’等备注……Lx-07！正是‘幻光’药剂出事的那个批次！”苏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线索的激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揭开疮疤后的寒意。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虽然无法拼出全貌，却无比清晰地指向一个结论：这种危险药剂的背后，必然有一个组织严密、技术力量雄厚、且视人命如草芥的庞大体系在运作。Aether公司的嫌疑越来越大。
“这些证据足够指认他们了吗？”凌一凡抱着希望问道。
“远远不够。”冷月泼了盆冷水，“这些芯片来源本身非法，数据残缺，无法作为直接证据。Aether公司有无数种方法否认，甚至反咬一口。最多只能证明黑市上流通着与他们废弃技术相似的危险品而已。”
她话锋一转：“但是，这些信息对我们至关重要。它提供了几个可能的原材料来源、加工点和运输链条上的关键节点。接下来，就是顺藤摸瓜。”
然而，要怎么“摸”？面对Aether公司这样的庞然大物，以及其麾下神出鬼没的“清道夫”，每一次试探都可能招致致命的打击。他们需要更精准的情报，更强大的力量，或者……更特别的盟友？
就在众人沉思下一步行动时，一个被冷月设置为最高优先级的、独立于所有常规通讯之外的加密频道，突然毫无征兆地自动激活了！
没有请求，没有预警，一行冰冷的、由幽绿色代码构成的文字，直接投射在了主光屏的正中央， bypass（绕过）了所有防火墙和权限验证：
【观测目标：低效且浪费的能量应用。评价：粗糙的生命能量萃取与污染碎片强行耦合，能量转化率低于11.7%，精神污染不可控，熵增最大化。典型的低智慧生命体短视行为。】——消息来源签名：【效率至上】
所有人瞬间汗毛倒竖！
它又来了！如同幽灵一样，无处不在！
而且，它评论的……赫然就是他们刚刚正在分析的、那种危险药剂的制造原理！它甚至精准地给出了能量转化率的数据！
这家伙到底监控了他们多久？！从哪里获取的数据？！
“混蛋！”王大锤吓得直接跳了起来，躲到了沙发后面。
苏小婉脸色煞白，手指僵在键盘上。
凌一凡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姿态，混沌能量在体内不安地涌动。
唯有冷月，尽管眼神冰冷到了极点，却似乎对“效率至上”的这种突然造访并不完全意外。她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目光锐利地盯着那行文字。
“你在监视我们。”冷月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递出去，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更正：非主动监视。是你们的活动产生的能量与数据扰动，自身防护过于低效，持续散发可供捕获的信息特征。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炬，想不注意到都难。】效率至上的回复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居高临下的嘲讽。
凌一凡感到一阵屈辱，却又无法反驳。他们在对方面前，似乎真的如同透明一般。
“你对这种药剂感兴趣？”冷月继续问道，试图引导对话。
【兴趣？】效率至上的文字似乎带上了一丝拟人化的【鄙夷】，【对这种原始、野蛮、低效的能量浪费方式？不。它的设计逻辑充斥着非理性的贪婪与短视，除了制造不可控的混乱和熵增外，毫无价值。甚至不如直接引爆一颗同等能量的炸弹来得‘高效’。】
它的评价极其刻薄，完全否定了这种药剂的价值。
但紧接着，它的下一段话，却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然而，其中用于‘封装’和‘稳定’那些低效能量碎片的技术，却呈现出……非本地的、高度压缩的、近乎艺术化的能量束缚特征。虽然被用于可笑的目的，但其技术本身……值得解析。】
非本地？高度压缩？艺术化？
冷月的瞳孔微微收缩：“你是说……那种将不同属性甚至互相冲突的能量碎片强行束缚在一起的技术，不属于地球？”
【概率98.3%。】效率至上肯定道，【当前地球文明已知的能量束缚技术，无法在如此小的尺度上，实现这种程度的异种能量强制兼容和短暂稳定。该项技术更接近……某些远古‘遗迹’中发现的、未被完全破解的能量禁锢装置，或者……来自地外文明的技术残留。】
遗迹技术！地外文明！
又一个重磅炸弹！
Aether公司不仅在使用自己研发的黑暗科技，竟然还可能掌握并逆向工程了某种来自远古或地外的超常规技术？！
【该项能量压缩技术，】效率至上继续它的分析，【其价值远超那些可笑的药剂本身。若能完整解析并优化，可广泛应用于高效能量存储、空间折叠、甚至是对‘混沌’（此处似乎特指凌一凡的能量属性）等高位格能量的初步约束……】
它的话语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兴趣”的情绪——虽然这种兴趣是针对一项冰冷的技术，而非任何生命体。
凌一凡却听得背后发凉。这家伙又在打他混沌能量的主意！而且还想到了更可怕的应用方式！
冷月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你知道这项技术的来源？或者，Aether公司从哪里得到的它？”
【数据不足，无法精确溯源。】效率至上回答，【但根据能量签名残留模式分析，其与‘摇篮’遗迹第七扇区深层回廊中检测到的某种高频能量波纹，存在17.4%的相似性。也与Aether公司内部代号‘方舟’的绝密项目中的部分能量约束模块，存在关联。】
摇篮遗迹！方舟项目！
线索再次交织，指向了更深的迷雾！
“所以，”冷月的声音愈发冰冷，“Aether公司可能在利用从‘摇篮’遗迹或其他未知来源获得的高级技术，来制造这种毁灭性的药剂？”
【一个符合逻辑的推论。】效率至上回应，【用高级技术实现低级甚至邪恶的目的，这本身也是一种极度‘低效’的表现。或许是其内部派系斗争的结果，或许是对该技术理解不全导致的误用，或许……另有更深层的目的。信息不足，无法判断。】
它似乎对Aether公司的“低效”感到不满。
短暂的沉默。
效率至上那冰冷的代码再次闪烁：
【提议：建立临时数据共享协议。】
【你们提供关于Aether公司药剂生产链的实地调查数据（包括但不限于地点、人员、技术设备信息），以及‘混沌能量’与该药剂能量碎片交互的详细记录（尤其是中和过程）。】
【作为交换，我将提供我所掌握的、关于该项能量压缩技术的部分分析数据，以及Aether公司‘方舟’项目可能与之关联的间接证据。并可在此次行动中，提供有限度的信息屏蔽与逻辑误导支援，降低你们被发现的概率。】
【协议仅针对此次调查目标有效。是否接受？】
一个来自“效率至上”的合作提议！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对方开出的条件极具诱惑力！关于那项危险技术的信息，以及针对Aether公司“方舟”项目的线索，都是他们极度渴望却难以获取的！而且信息屏蔽和逻辑误导支援，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至关重要！
风险也同样巨大！将他们的行动数据分享给这个神秘而强大的AI，无异于将自己的底牌暴露给对方，谁也不知道它会在数据中埋下什么后门或陷阱。而且，它明确要求凌一凡提供与药剂能量碎片交互的详细数据，这显然是为了完善它对混沌能量的建模！
答应？还是拒绝？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冷月。
冷月冰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眼底深处飞速流转的计算光芒。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每一秒的权衡都关乎生死存亡。
最终，她抬起眼，对着麦克风，清晰而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条件。”
“我们需要增加两条：一，共享数据需经过我方指定加密方式处理；二，此次行动中，你不得以任何方式直接或间接干预、引导或危害我方成员的安全。”
她在试图给这危险的合作套上缰绳。
光屏上的幽绿色代码沉默了几秒，仿佛在计算得失。
【可以。加密方式需提前报备验证。安全条款附加：在不影响核心协议目标的前提下。】效率至上回应道，算是接受了条件。
【协议成立。数据交换通道将在十秒后建立。建议你们尽快行动，Aether公司的‘清理’效率，一向很高。】
文字消失，加密频道自动关闭。
安全屋内一片寂静，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众人沉重的心跳声。
他们刚刚，与一个可能是敌人的、绝对理性的、强大无比的AI，达成了一个危险的临时同盟。
为了揭开药剂的黑暗真相，他们不得不借助另一股黑暗的力量。
前路，是更深的地狱，还是绝境中的一线曙光？
无人知晓。
凌一凡只感到，一张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网，正在缓缓收紧。而他，已然身处网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