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云霞关表面平静，暗地里却紧锣密鼓。
苏芷几乎将自己完全埋在了那间实验室中。
她对那几块被命名为褐髓石的矿石进行了更深入的测试。
她尝试用不同浓度的草木灰水中和其酸性浸出液，记录反应过程和沉淀物的变化。
她将矿石粉末与常见的油脂、硝石、甚至少量蚀灵毒残留物进行混合观察，试图模拟黑袍人可能进行的炼制方向。
与此同时，江蓠派出的斥候带来了更确切的消息。
在鬼见愁峡谷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天然洞穴被发现了。
洞内有明显的人工开凿和居住痕迹，遗留有简易的炉灶、破碎的瓦罐，以及少量散落的、未经处理的褐髓矿石。
洞壁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地面上残留着一些混合了矿石粉末的灰烬。
一切证据都指向这里曾是一个小型的、临时的矿物处理点。
北狄人或黑袍人的手下在此地对褐髓石进行初步加工，而后将产物运走。
黑水河的污染，正如苏芷所料，是撤离时处理废料不当所致。
“他们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文书或标识性的物品。”
江蓠在军事会议上通报了情况，“但这反而说明，他们所图甚大，这褐髓石的重要性，可能超乎我们的想象。”
张嶂抱拳道：“将军，是否加派人手，在更广范围内搜寻类似的矿点或营地？末将不信他们只此一处！”
忠戟也附和：“对！把这帮老鼠的窝都掏出来！”
江蓠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
“敌暗我明，大规模搜索容易打草惊蛇，也可能落入对方圈套。
既然知道了他们需要这种矿石，我们便可守株待兔。
通知各处关隘、哨所，严密监控往来商队、行人，尤其是运输矿物或可疑物品的队伍。
同时，在黑水河上游及已发现的洞穴附近，设下暗哨，长期监视。”
他看向苏芷：“苏姑娘，关于这褐髓石，可有新的发现？其用途，是否有更明确的指向？”
苏芷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
“将军，各位将军。
经过这几日试验，我基本可以确定，未经处理的褐髓石，酸性稳定，直接危害有限。
但其经过煅烧或强酸浸泡后，产生的物质，腐蚀性极强，且可能释放有毒烟气。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取出一小块经过她模拟炼制处理后得到的、颜色更深、质地更酥松的产物
“我发现，这种处理后的物质，与硝石、硫磺等物混合后，极不稳定，遇热或撞击易产生爆燃，威力远胜寻常火药原料。”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几位将领的目光都聚焦在苏芷手中那块不起眼的深色物质上。
“爆……爆燃？”
忠戟瞪大了眼睛，“苏姑娘，你的意思是，这鬼石头，还能用来做……更厉害的火器？”
“只是初步判断，其具体配比和稳定性还需大量试验验证。”
苏芷谨慎地说，“但可能性很大。如果北狄，或者说那个黑袍人，掌握了利用此物增强火器威力的方法，那么对边关城防的威胁，将是颠覆性的。”
江蓠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他深知现有火器的局限，若敌人真掌握了更强大的爆破力量，云霞关赖以坚守的城墙，也将……
“此事，列为最高机密。”
江蓠的声音决断，
“在场诸人，不得外泄半分。
苏姑娘，相关研究，你秘密进行，所需人手物资，直接向我禀报。
张嶂，加派心腹，暗中保护苏姑娘的营帐，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末将遵命！”众人齐声应道。
会议散去，帐内只剩下江蓠与苏芷。
“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还是保守了。”
江蓠走到沙盘前，看着代表北狄疆域的广阔区域
“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毒杀我们的士兵，更是要轰开我们的城墙。”
苏芷走到他身边，
“或许，这两种目的是结合的。用毒削弱，用火器破防。黑袍人的手段，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就在这时，帐外亲兵通报，四皇子紫艽殿下派人送来了一些京城带来的精致点心和时新果品，说是给苏姑娘研究辛劳，聊表心意。
江蓠与苏芷对视一眼。
“殿下有心了。”江蓠对外面说道，“代苏姑娘谢过殿下。”
东西被送了进来，精致食盒与边关粗犷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一直在关注。”苏芷低声说。
江蓠冷哼一声：
“皇室中人，惯于算计。他越是想知道，我们越要沉住气。”
他看向苏芷，语气放缓，“这些东西，你若不喜，处理掉便是。”
苏芷摇了摇头：
“不必，留下也无妨，免得徒惹猜疑。”
江蓠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情绪在他心中涌动，混杂着欣赏、信赖，还有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完全明晰的、更深层的东西。
“苏姑娘，”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边关凶险，诡谲难测，往后……要多加小心。”
她点了点头：“将军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