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源洞天内,时光在灵气的涓涓流淌中悄然逝去。阴阳和合蕴灵大阵持续运转,将精纯至极的灵源之气化为最温和的滋养,润物无声地修复着沉疴。
韩玉的恢复速度明显加快。意识海中,那点银色微光在灵源之气的持续灌注下,如同被精心擦拭的明珠,逐渐驱散了蒙尘,光芒变得稳定而明亮。虽然心阱的阴影依旧盘踞在深处,分担世界悲鸣带来的沉重感也如影随形,但至少,他重新夺回了对自身意识的主导权。眉心的银光不再黯淡,偶尔流转间,甚至能引动周围灵气产生细微的共鸣。
他已能自行坐起,进行简单的吐纳调息,引导灵气更高效地修复受损的经脉和灵魂。大部分时间,他依旧守在沈阳床边,一方面是为了借助阵法维系两人之间那奇妙的灵魂连接,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无声的陪伴与守护。
他常常看着沈阳沉睡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对方那逐渐愈合的眉眼轮廓。那些在生死关头无暇细品的情感,在这静谧的疗伤时光里,如同解冻的春水,悄然漫上心头。是何时开始,这个最初被他视为有趣“玩具”和潜在“钥匙”的男人,竟在他心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是无数次轮回中隐约的记忆碎片?是综艺里故作绿茶靠近时对方嫌弃又无奈的眼神?还是平台上那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背影,以及地脉裂隙中不顾一切的以命相搏?
韩玉自己也说不清。他只知道,看到沈阳痛苦,他会揪心;看到沈阳沉睡,他会不安;唯有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哪怕极其微弱的温度和力量,他才能获得片刻的宁静。
这份情感,混杂着愧疚、依赖、心疼以及某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悸动,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却并不让他感到负担,反而成了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又一重力量。
相比之下,沈阳的苏醒过程则显得更加漫长而艰难。
他受的伤太深太重,不仅仅是肉体的崩溃和灵魂的透支,更在于那“世界之殇”本身的无解与沉重。灵源之气和阵法能修复他的身体,滋养他的灵魂,却无法轻易化解那来自无数破灭世界的悲鸣。那些绝望、痛苦、不甘的残念,早已与他自身的意识、与他那灰白色的本源力量深度融合,成了他存在的一部分。
大阵运转到第十日,灵源洞天内的灵气突然产生了一阵不同寻常的波动。
一直沉睡的沈阳,眉头猛地紧蹙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他周身的灰白色能量不受控制地自行溢出,不再是温和的流淌,而是如同躁动的风暴,在身体表面盘旋、冲突!
意识海中,那沉寂了许久的黑色潮汐再次汹涌澎湃!无数世界的哀嚎与毁灭景象如同走马灯般疯狂闪现,冲击着他那刚刚凝聚起一丝的本我意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外部压力,更像是一种来自内部的、因力量复苏而被重新引动的“排异反应”!
“沈阳!”韩玉脸色一变,立刻上前,毫不犹豫地再次握住他的手,眉心银光亮起,试图像之前那样构建缓冲带,分担痛苦。
然而,这一次的情况有所不同。
当韩玉的银色权限力量探入沈阳意识海的瞬间,那些狂暴的负面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更加清晰的“目标”,变得更加疯狂!它们不再仅仅满足于冲击,而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主动缠绕、侵蚀那银色的光芒!
“呃!”韩玉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绞肉机,剧烈的痛苦让他眼前发黑。他分担过来的,不再是过滤后的余波,而是更加本源、更加暴戾的毁灭意念!
与此同时,沈阳似乎也感受到了韩玉的痛苦,他那在黑色潮汐中挣扎的灰白微光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种保护与抗拒的意念传递出来,竟开始主动排斥韩玉的银色力量,试图将他“推”出去!
一个想分担,一个不愿连累。
两种意念在混乱的意识层面冲突,反而加剧了沈阳灵魂的动荡!
就在这危急关头——
一直笼罩着二人的阴阳和合蕴灵大阵,仿佛被触发了某种更深层的机制。阵法的光芒骤然变得明亮,灵源洞天顶部那些灵晶投下的光束不再分散,而是汇聚成一道凝练无比的乳白色光柱,如同天启般,笔直地灌注到沈阳的眉心!
这道光柱中,不仅蕴含着至纯的灵源之气,更似乎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却至高无上的…秩序与安抚的意志!
光柱入体,沈阳那狂暴的灰白能量如同被施加了定身法,骤然一滞!意识海中那翻腾的黑色潮汐,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抚平、镇压!虽然那些悲鸣与痛苦并未消失,但它们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尖锐棱角,似乎被这股力量稍稍磨平了。
沈阳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躁动的能量重新归于平静,只是那紧蹙的眉头依旧未曾舒展,仿佛在沉睡中依旧承担着无形的重负。
韩玉也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推开,脱离了那危险的意识连接。他喘息着,看着那道逐渐消散的乳白色光柱,以及重新恢复平静的沈阳,心中充满了后怕与震惊。
刚才那股突然介入的秩序意志…是什么?是听雨阁的底蕴?还是…
他隐约感觉到,沈阳体内的“世界之殇”,恐怕远比他和云鹤执事想象的还要复杂。
经过这次波折,沈阳的恢复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滋养,那灰白色的本源力量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更加自主的方式在体内运转,主动吸纳、炼化着灵源之气。灵魂层面的风暴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轻易失控,仿佛多了一层无形的约束。
他的气息,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真正地、稳定地…强盛起来。
又过了数日。
当清晨第一缕由灵晶模拟的阳光透过洞顶裂隙洒落时,沈阳那浓密的睫毛,终于再次颤动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痛苦的呢喃或无意识的痉挛。
他的眼皮挣扎着,沉重地、缓缓地…掀了开来。
那双深邃的眼眸,初时还带着沉睡已久的迷茫与浑浊,仿佛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但很快,那层阴霾如同被清风吹散,露出了其下如同寒潭般幽深、却已然恢复清明的本质。
他醒了。
目光有些茫然地扫过洞顶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灵晶,掠过氤氲的灵泉,最后,定格在了床边那张写满了担忧与惊喜的、苍白却依旧难掩绝色的脸上。
四目相对。
一瞬间,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空气中窜过。
劫后余生的恍惚,深入骨髓的痛楚,以及那份在生死边缘被无限放大、早已刻入灵魂的牵绊…所有情绪都在这一眼的对视中,汹涌澎湃,无需言语。
沈阳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长时间的沉睡和身体的虚弱,只发出了一声极其沙哑干涩的气音。
韩玉却仿佛听懂了一般,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俯下身,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沈阳的脸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
“笨蛋…你终于…舍得醒了…”
沈阳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感受着他指尖的微颤,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反手握住了韩玉那只冰凉的手。
力道依旧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静室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云鹤执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苏醒的沈阳,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神色便凝重起来。
“两位小友既然皆已苏醒,有些事,便不能再耽搁了。”
他走到近前,沉声道:“根据阁中最新查探到的消息,‘源初’的活动近期变得异常频繁且…激进。不仅仅是追踪你们,它们似乎在多个世界节点同时加大了‘吞噬’的力度,并且…有迹象表明,它们正在试图强行稳固通往‘源初之心’的临时通道。”
云鹤执事的目光扫过沈阳和韩玉:“风暴将至,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