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沉默背后的不满意。他没有继续推销，而是收起了玉册，开始专业地询问：
“为了不耽误您的时间，可否冒昧请教先生几个问题？您是初次购置坐骑，还是作为替换？平日主要是在哪些地界活动？对速度、耐力、或是负重可有偏好？”
王生息依旧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只是平静地给出了预算。
“十枚玉品灵石。”
主管正在端茶的手，在空中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角的肌肉极快地抽动了一下。
他将茶杯平稳地放在王生息面前，整个过程优雅而从容。
但他心里已经将对方归为信口开河、不知天高地厚之流。
十枚玉品？他在开什么玩笑？一个筑基修士，开口就是足以让凝魄期修士都伤筋动骨的价码。
这是哪家被惯坏了的世家子弟，跑出来寻开心了？还是说，他根本不知道玉品灵石意味着什么？算了，不管他是真傻还是装阔，按流程打发走就是了。
他后续的语气，多了一丝礼貌的疏离。
“先生的预算确实相当充裕。”他的措辞依旧无可挑剔。
“只是，这个价位的灵兽，通常都是血脉极为不凡的幼体。并非在下多言，只是按本店规矩，有些事必须提前讲明。”
他顿了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带感情色彩的专业口吻解释道：
“首先，您想，能配得上这个价位的灵兽，其成年体必定早已与某位大能结下契约。这等关乎性命的伙伴，是绝不可能在市面上流通的。
所以市面上能见到的，只能是那些潜力巨大、但尚未认主的幼体。”
“其次，”他看向王生息，眼神真诚，“但幼体从孵化到能真正承担坐骑之职，少说也要数百年。
这恐怕与先生您对坐骑的即时需求，有所出入。活物一旦售出，概不退换，在下不希望先生因此感到失望。”
王生息闻言，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无语。绕了半天，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他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缓缓起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主管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恢复了一种属于管理者的平静与漠然。
他正准备转身，去处理下一桩事务，神色却忽地一凛，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惊疑与了然。
他看着王生息即将迈出大门的背影，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先生，请留步！”
王生息的脚步顿住了，他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框上，闻言只是略微偏了偏头，并未完全转身。
他心中明镜一般。
这套路他再熟悉不过。先是抬高门槛，再制造稀缺，然后把你拒之门外，最后在你即将放弃的瞬间，又把你叫回来，抛出一个特殊机会。
这是顶级的销售话术，通过反复的情绪拉扯，将客户的期望与焦虑拿捏得死死的。
“先生，”主管快步赶上前来，姿态比之前更加谦卑恭敬，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为自己方才“眼界窄了”而感到的懊恼与诚恳。
“方才是在下思虑不周。您看我这记性，倒是忘了一件事。
本店近日确有几样机缘，尚未对外公布，本是准备私下里引荐给几位老主顾的。
我虽做不了主，但可以破例带您先去看看。若真有您钟意的，在下再去尽力向总管分说一二，无论如何，也要为您争取下来！”
王生息知道对方在演戏，但他还是停了下来。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了那位主管。
主管脸上的谦卑与诚恳显得无懈可击，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未走向商会内部更深处的华丽密室，反而引着王生息来到一处极其不起眼的、类似后勤通道的角落。
“先生这边请，”主管的语气带着一丝歉意，“接下来的地方……稍有些简陋，还请见谅。”
一扇厚重的铁门在主管注入灵力后无声滑开，门后是一处向下的梯笼。随着梯笼匀速下降，空气愈发干燥微冷。
约莫地下百丈深处，梯笼停稳。眼前是一条由明光石照亮的廊道，两侧是一间间由透明水晶构成的、完全封闭的恒温生态房。
“先生，”主管的介绍很客观，也暗含着一丝自豪，“到了这个级别的灵兽，坐骑一词已不足以概括。它们往往是身兼数职的伙伴，既能代步，亦有其独特的护卫或辅助之能。”
他领着王生息，停在第一个生态房前。里面是一枚正在散发着微弱火光的巨蛋，标签上写着：
赤岩蜥之卵，血脉纯正，有极高几率孵化出可喷吐地火的亚种，成年后战力堪比结丹中期修士。
“此卵来自苍渊界南方的焚风谷，其成年体鳞甲坚固，地火之力对付寻常结丹初期修士不在话下。一旦认主，既是强大的护卫，也是一头攻守兼备的重装坐骑。”
主管边走边讲解，领着王生息走到了第二个生态房前。
这里是一间模拟山地环境的生态房，里面趴着一只外形酷似穿山甲、背部长满青色晶石的灵兽幼崽，晶石内部有灵光缓缓流转。标签上写着：青晶兽，血脉上等，其天生能调和四周灵气。
主管补充道：“此兽不擅争斗，但性情极为温顺，耐力悠长。
若将其置于丹房或炼器室中，能极大提升高阶丹药或法宝的成形率。
对主人而言，它既是一座能随行的移动洞府，也是长途跋涉时最稳固可靠的脚力。”
王生息的目光，在那两件珍品上缓缓扫过。
凭借前世的眼界，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洞悉了它们各自的价值与潜力。
赤岩蜥，代表着强大的战力，青晶兽，则代表着稳固的后勤与财富。
它们都很好。
就在他心中权衡二者利弊，准备走向第三间时，一阵“啪嗒、啪嗒”的、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执着的抓挠声，从廊道最末端一个最小的生态房里传了过来。
主管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觉得那声音有些失礼。
王生息的脚步却顿住了，他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