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酒桌试探，舌战群狼
墨苏刚将修改好的奏折誊抄完毕，就被阿六引到这里 —— 陈梦雷与吴先生端坐主位，两侧还坐着四名文士，个个眼神锐利，袖口下隐约露出习武之人特有的厚茧，显然是潜龙阁的核心幕僚。
“顾小友辛苦了，快坐。” 陈梦雷端起面前的青瓷酒杯，酒液微绿，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这是八爷珍藏的‘杏花村’，特意让人取来为你庆功，尝尝？”
墨苏心中一凛 —— 这酒色不对。戴铎曾叮嘱过，潜龙阁常用 “吐真草” 入药酒，饮后两时辰内会陷入半昏迷，问什么答什么，酒色正是这种浅绿。他躬身谢过，手指却悄悄摸向袖中 —— 那里藏着块浸了生姜汁的棉球，父亲曾在《本草纲目》批注中写过 “生姜汁可解吐真草药性”，这是他临行前特意准备的。
“学生量浅，恐辜负八爷美意。” 墨苏故意露出为难之色，目光扫过吴先生 —— 后者正端着酒杯，嘴角勾着冷笑，显然在等着看他出丑。
“文人雅士，何惧微醺？” 吴先生放下酒杯，声音阴鸷，“顾小友连八爷的酒都不敢喝，莫不是心里有鬼？”
这话带着威胁，墨苏知道躲不过。他接过酒杯，假装仰头饮下，实则将酒液含在口中，趁众人目光移向陈梦雷时，快速用袖口遮挡，将酒吐在预先藏好的吸水棉里 —— 那棉里浸过生姜汁，正好中和药性。做完这一切，他故意晃了晃身子，手撑着桌沿，露出晕眩之态：“这酒…… 果然烈，学生头有些晕。”
陈梦雷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朝吴先生递了个眼色。吴先生凑近墨苏，声音压得极低：“顾寒山，你真实身份是什么？”
墨苏故意眯起眼睛，语气含糊：“江南…… 湖州…… 落第举人…… 顾贞观……” 他将假身份重复了一遍，又故意加了句，“家父…… 早亡…… 家道中落……” 半真半假的回答，既符合伪造的生平，又能避开核心试探。
吴先生显然没满足，追问：“你可认识粘杆处的人？”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墨苏心里。他知道，一旦承认，便是死路一条。他故意将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哭腔：“粘杆处…… 是什么？学生…… 只知读书…… 家父就是因弹劾贪官…… 被三爷党的人…… 害死……” 他将话题引到 “三爷党仇恨” 上 —— 这是潜龙阁最愿听到的答案，八爷党与三爷党本就势同水火，这份 “仇怨” 正好成为他的 “投名状”。
陈梦雷见墨苏 “醉” 得胡言乱语，又句句不离 “恨三爷党”，便抬手阻止吴先生：“罢了，顾小友喝多了，别再逼他。” 说着，就要让人送墨苏回西厢。
“慢着。” 苏云漪的声音突然从亭外传来。她提着盏羊角灯，藕色衣裙在夜色中像朵漂浮的荷花，“陈先生，顾兄虽醉，却眼神清明，恐是未真醉。不如用‘摄魂香’试试，也好让大家放心。”
墨苏的心脏骤然缩紧。摄魂香比吐真草更狠，吸入后会陷入幻觉，暴露心底最深的秘密，且无药可解。他偷偷摸向怀中 —— 那里藏着粘杆处特制的 “清心丹”，入口即化，能暂保神智清明，是戴铎给他的最后底牌。
吴先生立刻附和：“苏姑娘说得对！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说着，就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银盒，打开来，里面是暗红色的香末，“这是西域来的摄魂香，只需一丝，便能让他吐露真言。”
墨苏知道，此刻拒绝便是自寻死路。他故意露出惊恐之色，手忙脚乱地摆着：“别…… 别用香…… 学生说实话……” 越是挣扎，越能让他们相信自己 “心虚”。
苏云漪却没停手，亲自点燃香末。淡紫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带着奇异的甜香，飘向墨苏。墨苏假装躲闪不及，吸入一口，立刻捂住胸口，身子晃得更厉害 —— 实则趁众人不注意，将清心丹含在舌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喉咙滑下，护住神智。
“顾寒山，你进潜龙阁，究竟为何？” 苏云漪凑近他，声音轻柔得像催眠，“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报仇？”
墨苏故意睁大眼睛，眼神涣散，语气却坚定：“为父…… 翻案…… 求八爷…… 做主……” 他始终守住 “为父报仇” 的底线，绝不提 “粘杆处”“联名信” 半个字。
苏云漪盯着墨苏的眼睛看了许久 —— 那眼神虽 “涣散”，却有一丝清明藏在眼底。她忽然起身，对陈梦雷道：“陈先生，此人虽无明显破绽，却总觉得不对劲。他对‘粘杆处’的反应太过刻意，像是早知道会被问起。”
吴先生立刻道：“那就把他关起来，严刑逼供！”
“不可。” 苏云漪摇头，“顾兄若真是奸细，严刑只会让他宁死不屈；若真是为父报仇，这般对待，反倒寒了天下文人的心。不如先将他送回西厢，派人严加看管，明日再让他抄写联名信副本 —— 若是奸细，定会在抄写时露出破绽。”
这番话既维护了墨苏，又留了后手，让陈梦雷无法反驳。陈梦雷沉吟片刻，点头：“就按苏姑娘说的办。阿六，送顾小友回西厢，寸步不离地盯着。”
墨苏被阿六架着走出荷风亭时，特意回头看了眼苏云漪 —— 她正站在烛火旁，手中把玩着那盏羊角灯，灯光映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像她此刻的立场，让人猜不透。
回到西厢书房，阿六将他扔在椅子上，反手锁上门，恶狠狠道：“老实点！再耍花样，我打断你的腿！” 门外传来脚步声，显然是加派了暗哨。
墨苏靠在椅上，假装昏沉，实则在梳理刚才的试探 —— 苏云漪两次出手，第一次点破暗记，第二次又 “提醒” 陈梦雷怀疑他，究竟是何用意？是想借潜龙阁的手考验他，还是想借他的手搅乱八爷党？
他摸出怀中的手帕 —— 苏云漪留下的那方绣莲绢帕，指尖抚过花瓣上的 “潜龙” 暗纹。忽然，他发现花瓣的丝线里藏着极细的字，对着烛光细看，竟是 “藏真阁铜镜阵，三更换哨”—— 这是潜入藏真阁的关键情报！
墨苏的心脏狂跳。苏云漪不仅给了暗记线索，还送了潜入时机！她定是知道他要偷联名信底稿，所以提前铺路。可她为何要如此帮他？仅仅是为了报父仇？还是有更深的图谋？
窗外传来猫叫，是潜龙阁的 “活哨探” 在巡逻。墨苏将手帕藏进直裰夹层，又摸出那根铜管 —— 里面的火漆碎屑正好用来仿制 “潜龙” 印记。他走到案前，铺开澄心堂纸，开始回忆联名信的内容：开头的 “八爷贤德”，中间的 “太子罪状”，结尾的 “逼宫之语”，每一句都要精准复刻，才能骗过陈梦雷和吴先生。
烛火再次燃尽时，墨苏已将联名信的关键内容默记于心。他走到书架前，敲击第三层的木板 —— 暗格中的 “迷魂香” 还在，这是潜龙阁的最后陷阱。他忽然想起苏云漪说的 “三更换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今夜，就是他行动的最佳时机。
他从袖中摸出 “断念针”，放在案上 —— 这是最后的防身之物。又将清心丹的药瓶藏在靴底，若再遇摄魂香，还能保命。做完这一切，他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却无半分睡意 —— 藏真阁的铜镜阵、三更的换哨间隙、苏云漪的神秘立场，像一张网，将他困在其中，却也让他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天快亮时，门外传来阿六的声音：“顾先生，该起来抄写联名信副本了。”
墨苏睁开眼，眼底已无半分迷茫，只剩坚定。他知道，今日的抄写，是潜龙阁的最后试探；今夜的潜入，是他完成任务的唯一机会。而苏云漪留下的线索，就是他刺破这张网的利刃。
他起身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来了。” 拉开门，清晨的阳光洒进来，却照不进醉白池的黑暗。墨苏握紧手中的笔，一步步走向荷风亭 —— 那里，陈梦雷和吴先生正等着他，而藏真阁的秘密，也在等着他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