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直视李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进去之后,一切听我指挥。我的直觉,还有…我父亲用命换来的教训告诉我,在这种地方,一个错误的判断就是万劫不复。”她伸出了没有握匕首的那只手,掌心向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豫看着她的手,又看看她紧握的匕首和腰间的信号弹。狂热的期待和对未知的恐惧在他胸腔里激烈冲撞。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豁出去的决然,用力握住了沈心烛伸出的手。她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像黑暗中唯一的锚点。
“好。”李豫的声音恢复了部分稳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一起进去。无论里面是神迹还是地狱,是真相还是终结,我们一起揭开它。为了铃铛的真相,也为了…你父亲。” 沈心烛的手猛地收紧了一下,这是她深埋心底、从未对李豫完全言明的痛楚与动力。
洞口深处,那若有若无的低语声似乎停滞了一瞬,随即又以一种更低沉、更诡异的节奏重新响起,仿佛在嘲弄他们的决心,又像是在发出最后的警告。寒气如同实质的触手,舔舐着他们的脚踝。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沈心烛将匕首横在身前,李豫调整手电角度,光束如同利剑刺入前方的黑暗。他们紧握着彼此的手,那交握的力道传递着唯一的信念——同进,同退。然后,他们同时迈步,踏入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吞噬光线的未知领域。手电的光圈在浓稠的黑暗中剧烈地晃动、压缩,仅仅照亮脚下粗糙湿滑的石阶和两侧仿佛在缓慢蠕动的、布满诡异苔藓的石壁。身后,那唯一的、代表着“正常世界”的洞口微光,随着他们每一步的深入,迅速缩小成一个遥远的、模糊的亮点,直至彻底被身后涌动的黑暗吞没。
那令人不寒而栗的低语声,不再仅仅是耳边模糊的回响。它们变得清晰了一些,像无数细碎的冰粒刮擦着耳膜,又像从石壁深处渗出,带着一种古老、怨毒又充满诱惑的韵律,紧紧缠绕着他们。空气粘稠得如同浸透了陈年血液的泥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腐败的甜腥味,沉重地压在胸口。脚下的石阶湿滑冰冷,覆盖着滑腻的苔藓,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
沈心烛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匕首冰冷的触感是她唯一的慰藉,她的目光如同鹰隼,在光束扫过的每一寸石壁、每一处转角都仔细搜寻着。石壁上那些扭曲的苔藓图案,在手电光的晃动下,竟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数只细小的眼睛在黑暗中眨动、窥视。她猛地停住脚步,匕首前指,低喝道:“等等!”
李豫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光束定格在前方几步远的地面上。那里看似平整,但石缝间似乎有些过于规则的阴影。“像是翻板,”沈心烛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声淹没,“靠边,贴着墙走。”她率先侧身,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石壁,像壁虎一样缓慢挪动。李豫学着她的样子,心脏狂跳,手心的汗水几乎要握不住手电筒。光束在石壁和可疑的地面之间紧张地跳跃。
就在他们刚刚绕过那块区域时,“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响动从脚下传来。两人身体瞬间僵直。紧接着,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在他们刚刚经过的地方响起,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哗啦声。冷汗瞬间浸透了李豫的后背。沈心烛的眼神更冷了几分,低语道:“陷阱被触发了…但不是我们。”这更糟,意味着此地并非无人看守的死地。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压抑感越来越强。就在李豫感觉自己快要被这黑暗和低语逼疯时,手电的光束忽然撞上了一片巨大的、突兀的空旷。
光束向前延伸,不再被石壁阻挡,而是扩散开来,照亮了一个极其广阔的空间轮廓。光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吞噬,只能勉强勾勒出远处高耸的、布满巨大狰狞浮雕的岩壁轮廓。他们正站在一个巨大地下洞穴的入口边缘。
而在洞穴中央,手电光柱艰难地刺破浓稠的黑暗,终于落在一个模糊的轮廓上——那似乎是一个由巨大、未经雕琢的黑色岩石垒砌而成的祭坛。祭坛表面,隐约可见深深刻画的、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纹路。
李豫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放大。他几乎是扑上前一步,手电光剧烈地颤抖着,死死锁定祭坛中央一个凹陷的圆形区域。那区域边缘的纹路,线条的走向,那种扭曲、古老、充满力量感的风格——
“看!心烛!看那个印记!”李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变调,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是‘衔尾之蛇’!和青铜铃铛底部的烙印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他激动地几乎要立刻冲过去,但沈心烛的手如铁钳般死死拉住了他。
沈心烛没有看祭坛中央的印记。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祭坛侧面靠近底部的地方。那里,在手电光束的边缘,一个金属物件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冰冷的光。它半埋在祭坛基座的碎石和厚厚的尘埃里,只露出一角。
那是一个徽章。
青铜铸造,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但中心那个独特的、代表“第七科考队”的星轨环绕古鼎的图案,却清晰得如同昨日才被主人佩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