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石阶的震动尚未停歇,海拉已踏上最后一级。她手中紧握的融合晶体仍在微微震颤,裂纹中游走的黑金光丝未完全沉寂,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她没有回头,身后熔炉主控室的应急封锁程序已在行走途中由一道空中刻写的元素公式激活——刀锋划过空气,留下短暂发光的符号轨迹,随即消散。
她的左手指节泛白,防御咒文在皮肤下持续流转,这是维持主控系统平衡的代价。每一步都压着地底传导路径的脉动,轻微却清晰。她知道那股能量仍在向神庙广场深处推进,但她不能再等。
城门外,葛温审判团列阵而立。黑甲骑兵静止如铁林,中央空出一条通道,一名身披火焰纹长袍的神官缓步前行。他的右手搭在剑柄上,未拔,但剑鞘顶端浮现出一圈微缩的太阳图腾,正缓缓旋转。
“海拉·伊扎里斯。”
声音不高,却穿透风层,直抵耳膜。
“你放任玄寂自毁神性,诱导学者暴动,滥用深渊残息扭曲空间结构——以上三罪,皆违光之律令。现以葛温神国审判长之名,责令你交出灵渊城控制权,接受神裁。”
海拉停下。银灰长发在风中翻卷,荆棘辫末端擦过肩甲。她未开口,左手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公式。远程监控反馈瞬间接入意识:主控台能量波动偏移0.7%,仍在安全阈值内。
她将融合晶体高举过头。
银白与暗紫的光流顺着晶体表面蔓延,映照她半边脸庞。右眼瞳孔收缩,暗紫色微光一闪,掌心渗出一滴血,顺着手腕滑落,滴入石阶缝隙。血珠触地即燃,形成微型净化阵,无声加固了城门区域的空间结构。
“灵渊城的新规则,”
她的声音低沉,不带起伏,却覆盖全场,
“不需要你们的认可。”
审判长瞳孔一缩。他右手猛然抽出长剑,火焰骤然升腾,化作丈许光刃劈向地面。轰鸣声中,石板炸裂,裂痕延伸至海拉脚下三寸处,停住。
“你可知此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垂下左手,袖口家族徽记残片轻晃,“我不再需要解释。”
骑兵阵列开始前移。十二名黑甲骑士策马踏出,铠甲与兵器交接处泛起金色符文,显然是经过神术强化的镇压部队。他们的投影刚刚越过城墙边界,地面突然传来异样震颤。
不是来自城内。
而是城外,那片曾被深渊腐蚀、后经净化停滞的废土。
腐殖层如呼吸般起伏,黑色泥沼翻涌,像是有巨物在地下爬行。紧接着,三道裂口凭空出现,距离最近的三名骑兵尚未来得及反应,铠甲便发出刺耳的剥离声——金属化为锈粉,皮肉枯萎,骨骼暴露,转瞬又被腐蚀成灰。尸骸倒地之际,连尘埃都未能留存。
死寂。
骑兵阵列停止前进。无人呼喊,无人撤退,但所有武器都微微下压,指向地面。
海拉未动。她只是注视着那三道裂口缓缓闭合,如同大地吞下了自己的猎物。这不是她操控的结果,而是逆向星轨阵与地底数据链共振引发的排斥效应——外来暴力介入触发了系统的自我防卫机制。
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秩序正在重建,而旧律法已无法定义这片土地。
审判长终于收回剑。火焰熄灭,太阳图腾隐去。他盯着海拉,目光如钉。
“你以为这就能证明你的正当性?”
“我不需要证明。”
“可你终究会失控。玄寂留下的东西,不是你能驾驭的。”
“他留下的,从来就不是力量。”她缓缓放下高举的晶体,但仍握在手中,“是选择的权利。”
审判长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
“好一个‘权利’。那你告诉我,当你的城市因违背光之契约而被彻底抹除时,谁来承担这个选择?是你,还是那些盲目追随你的学者?”
海拉终于迈下一级石阶。
风更大了,吹开她长袍下摆,露出手臂上密布的咒文。那些文字随心跳微微发烫,正承受着来自地底的持续反冲压力。
“责任不在审判。”
她站在第二级台阶上,与审判长视线平齐。
“而在宣告。”
远处,废墟边缘的一块碎石微微震动。一道细小的裂缝从地下延伸而出,几乎不可察觉。裂缝尽头,隐约可见一枚铜制怀表的轮廓,半埋于灰烬之中,表盖微张,内部微光闪烁。
审判长缓缓后退一步,抬手示意全军撤离。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在转身前最后看了海拉一眼——那一眼中没有愤怒,没有轻蔑,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确认。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灵渊城不再属于神国体系。
黑甲骑兵有序后撤,脚步整齐,却带着迟疑。最后一名骑士离开投影区时,战马突然嘶鸣,前蹄扬起,仿佛感知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
海拉仍站在石阶上,右手紧握晶体,左手指尖轻轻摩挲杖身裂纹。她没有追击,也没有放松警惕。地底传导路径的震动仍在继续,频率略有变化,正朝着神庙广场方向加速传递。
她知道,真正的对抗才刚开始。
风卷起一片灰烬,掠过她的脚边。那枚半埋的怀表表针轻轻跳动了一下,指向某个早已失效的时间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