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天把手机倒扣在办公桌上,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弹,那股残留的寒意还在小臂内侧游走,像是冻土底下未熄的火线。他没坐稳,转身就走出了医馆后门。
车子发动的时候,他看了眼副驾上那份影刚传来的地质图。城郊那片废弃工厂区,标着七个红点,连成一条歪斜的线,正好压在九洲地脉的一条支脉上。影说那里三个月前还有人偷偷运设备进去,夜里有蓝光从裂缝里透出来,像死人的眼睛。
他踩下油门。
工厂铁门歪在一边,锈得快散架。楚凌天没从正门进,绕到东侧墙根,脚尖一点,人已经翻过三米高的围栏。地面上的水泥裂了口子,露出底下黑褐色的土,踩上去发软,像是底下空了。
他蹲下,掌心贴地。
一股杂乱的灵气顺着掌纹钻进来,带着铁锈和腐臭混合的味儿,不像是自然生成。识海里的鸿蒙源珠猛地一震,像是闻到腥气的蛇,自动开始抽吸这股气流。可刚提纯了一丝,地下的东西突然“跳”了一下。
嗡——
楚凌天后颈一麻,整条脊椎像是被针扎穿。他猛地抽手,掌心已经泛起一层金膜,那是《升龙诀》自发护体的反应。他没动,闭眼再探神识。
这一次,他看清了。
七处节点,深埋地下十五米,像是被人用钝器凿出来的坑洞,每个坑里都塞着一块黑石,表面刻着残缺的符文。那些符文他认得一半——不是正经炼器阵法,是拿阴脉养毒气的邪门路子,早年在鬼灵教的典籍里见过。有人在这儿偷偷炼过东西,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苏家……还是陈家?”他低声自问,没答案。
他走到中央那道最大的裂缝前,盘膝坐下。右手按在地面,左手掐诀,引动源珠。
“提纯。”
鸿蒙源珠旋转加快,像一口无形的井,开始往下抽。地下的杂灵气被强行拉上来,刚进经脉就被碾碎、提纯,化作一丝鸿蒙元气注入丹田。可这股气太浑,杂质像是活的一样,顺着经脉往上反冲,撞得他五脏发颤。
他咬牙,继续引。
三分钟后,丹田胀得像要炸开。那层原本模糊的壁垒,此刻清晰得如同指尖触到的纸面——薄、韧、一捅就破。他知道,这是通脉境的门槛。只要再有一股够纯的灵气冲过去,这层膜就会裂。
可现在进来的,全是毒。
源珠震得越来越急,识海嗡鸣不止。他额头渗出黑汗,那是体内寒毒被逼出来又被新毒压回去的征兆。忽然间,地底七处节点同时一颤,黑石上的符文亮起暗红,一股混着辐射与阴气的灵流猛地喷涌而出。
“操!”
楚凌天猛吸一口气,强行运转《升龙诀》,周身经脉瞬间绷紧,金光从皮肤下透出来,像龙鳞乍起。他双手结印压在丹田,硬生生把那股暴走的灵气压住。可灵力太多,压得住丹田,压不住外溢。
一道金气从他头顶冲出,扭曲成半截龙形,张口无声咆哮。地面“咔”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顺着裂缝蔓延,水泥块一块块翘起。
他瞳孔缩成针尖。
“要炸?”
源珠突然静了一瞬。
下一秒,它自己动了。
不靠他引导,不靠心法催动,鸿蒙源珠在识海中央猛地一缩,随即爆开一圈无形波。所有涌入体内的杂灵气被瞬间提纯,化作一股纯粹到发白的鸿蒙元气,直冲丹田。
楚凌天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这股力道掀得离地半尺,又重重落下。膝盖砸在碎石上,裂了条缝,血顺着裤管往下淌,他没管。
那层膜,正在被撑到极限。
他能“看”到它。就在任脉与督脉交汇的关元穴上方,一层近乎透明的屏障,颤得像风里的纸。鸿蒙元气撞上去,不是冲破,而是一点点渗透,像水渗进干涸的土。
“再……多一点……”
他右手撑地,左手掐诀不变,牙关咬得发响。识海里,源珠缓缓回落,但温度没降。它像是刚吞了火,还在持续释放热流。
工厂外,风卷着沙砾拍在铁皮墙上,啪啪作响。可这声音在他耳里越来越远。世界缩成一条线,线的尽头是那层膜。
忽然,他右肩一烫。
胎记的位置,热得像是要烧起来。一股熟悉的气息从骨子里翻上来,带着远古的威压,像是沉睡的东西醒了。
他不知道的是,头顶三尺,空气微微扭曲,一缕肉眼难见的灵机正缓缓垂落,像是天地在等一个破境的人。
地底七处节点再次轻震。
黑石上的符文裂开一道缝,红光渗出,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住,动弹不得。
楚凌天睁眼。
金光从他瞳孔里溢出来,落在地上,映出一道龙形影子。他没动,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
那股暴走的灵力已经退去大半,但丹田里还压着一团炽热,像一颗没爆的雷。他知道,只要他现在敢收功,这股力就会炸开,轻则经脉尽毁,重则当场暴毙。
可他也能感觉到——
那层膜,薄得只剩一口气。
他张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就差……一口气。”
话音落,工厂西角的铁皮屋顶突然塌了一块,月光斜切进来,照在那道裂缝上。黑土里,一截断掉的金属管露了出来,上面沾着暗绿色的结晶,像是某种废弃的反应堆残骸。
他盯着那东西看了两秒。
然后缓缓站起身,膝盖的血顺着小腿流到脚踝,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他没去擦。
右手掐诀一收,周身金光内敛,龙形气劲沉入体内。他最后看了眼地底节点的方向,转身朝出口走。
走到铁门边,他停下。
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纸,是影给的隐灵符,能遮住灵气波动。他没贴在身上,而是拍在了工厂外墙的裂缝上。
符纸瞬间变黑,烧成灰。
他知道,这地方不能再留。今晚的灵力潮汐,瞒不过有心人。苏家、陈家、还是别的什么势力,都会闻着味来。
他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把地脉节点封住。
可就在他抬脚要走的时候,右肩胎记突然又是一烫。
比刚才更烈。
他猛地回头。
工厂深处,那道最大裂缝的边缘,泥土正在缓缓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底下,一寸寸往外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