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林溪的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痛了顾衍被强势与愤怒包裹的心脏。
他看着她的眼睛,只剩下冰冷的疏离和深不见底的疲惫,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林溪没有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她绕过他,径直走出了卧室。
顾衍下意识地想去追,可那双腿,此刻却像灌满了铅,沉重得无法移动。
他听着她下楼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上。
他听着汽车引擎发动的轰鸣,由近及远,直至彻底消失。
整个别墅,陷入了一片死寂。
顾衍的目光落在散落在地上的,那件被他撕碎的真丝睡裙上。那破碎的布料,像一道对他失控行为的无声控诉,让他无地自容。
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竟然,把他捧在心尖上,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珍宝,伤成了这个样子。
一股悔恨与自我厌恶,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他抬起手,用尽全力,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脸火辣辣的痛,却远不及他心口的万分之一。
这是林溪和顾衍,第一次冷战。
林溪将车开到了曙光基金会的地下车库。她把自己埋在顶层办公室堆积如山的文件里,试图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那颗抽痛的心。
可是,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他眼中那骇人的风暴,粗暴失控的动作,……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凌迟着她。
他是在乎她,是弗雷德里克留下的阴影让他害怕失去。
可是,爱从来都不是伤害的借口。
她可以理解他的不安,但她绝不能接受,他用那种近乎羞辱的方式,来对待她,来践踏她对他的信任。
她需要冷静,他也需要。
傍晚,苏青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火急火燎:“溪溪,你还在公司?我听你助理说,你一天水米未进了,怎么回事啊?跟顾三爷吵架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事。”林溪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
“还说没事!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啊!”苏青在那头急得不行,“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敢欺负我闺蜜,我管他什么三爷四爷,先骂了再说!”
“青青,我真的没事。”林溪感受到闺蜜的关切,心里一暖,却也更觉酸涩,“就是有点累,想一个人静一静。”
“行吧,”苏青听出她不想多说,叹了口气,“那你自己好歹吃点东西!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挂了电话,林溪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夜色与万家灯火,心里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衍,怎么面对这段她投入了全部真心的感情。
而另一边,顾家别墅里,顾衍一个人坐在餐厅里,面前摆着一桌子已经彻底冷掉的菜。
西湖醋鱼咸了,龙井虾仁老了,东坡肉的火候也过了……这是他下午翻着食谱做出来的。
他想着,她回来看到这份心意,或许气就能消一半。
可她没有回来。
他给她打电话,听筒里只有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正忙”。她把他拉黑了。
他换了号码打过去,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断。
他给她发信息,一条条饱含悔恨与歉意的长文,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这是他顾衍多年来,第一次尝到被心爱的人彻底无视的滋味。这种感觉,让他心慌意乱,坐立难安。
“先生,您好歹吃一点吧。”张妈端着一杯热牛奶,看着他憔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劝道。
顾衍摆了摆手,胸口像堵着一团棉花,毫无胃口。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他想不顾一切地冲到她面前,把她抓回来,可一想到她那双冰冷失望的眼睛,他又没了所有的勇气。
他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她用那种眼神看他。
“周扬。”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拨通了电话。
“三爷。”
“她……吃饭了吗?”他问出这句话,声音竟有些紧张。
“太太晚上没吃东西。刚刚苏青小姐给她点了外卖,但……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太太好像也没动。”
顾衍的心,又狠狠地往下沉了沉。
“三爷,要不……您过去看看?”周扬试探着问。
“不去!”顾衍想也不想地拒绝,他现在过去,她肯定更不想见他。
挂了电话,顾衍烦躁地扯开领带,将手机重重地摔在沙发上。
他该怎么办?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哄过生气的女人。以前那些前仆后继的,他连个正眼都懒得给。
可现在,他把他最爱的人,惹生气了,惹伤心了。
他想了想,捡起手机,给周扬拨了过去,:“把市中心那家‘Roseonly’,所有的玫瑰,都给我送到基金会去。”
“三“三爷,现在是深夜……”
“我不管!!”
第二天一早,林溪被办公室外的一阵骚动吵醒。她昨晚就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盖着薄毯,将就了一夜。
她打开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个基金会的办公区,从前台到走廊,再到每一个角落,都被鲜艳的玫瑰花给彻底淹没了。浓郁到有些呛人的香气,霸道地充斥着空气中。员工们都围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羡慕与惊叹。
“林总,这……这都是顾先生一早派人送来的。”助理看到她,连忙跑过来说。
林溪看着这铺天盖地的玫瑰,非但没有觉得惊喜,反而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他以为,用钱砸出来的浪漫,就能抹平他造成的伤害吗?
“都处理掉。”她看也不看那些娇艳的花朵,转身回了办公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接下来几天,顾衍的“道歉”礼物,流水似的,一样一样地送到了基金会。
限量版的爱马仕,堆成了一座小山;最新款的高定珠宝,几乎搬空了梵克雅宝的橱窗;甚至还有一辆骚粉色的兰博基尼跑车,直接用拖车拉到了写字楼下,引得无数人围观。
每一件,都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尖叫。
但林溪全部让助理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整个京市的上流圈子,都传遍了。顾三爷和顾太太,吵架了。而且,看这架势,吵得还不轻。
顾三爷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追妻火葬场”。
他每天守在空荡荡的别墅里,等着她回家,可她宁愿住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也不愿意见他。
他整个人,憔悴了下去,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的乌青也越来越重。
这天晚上,他坐在儿童房的地板上,看着女儿散落的玩具,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
淼淼穿着小熊睡衣,悄悄地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
“爸爸。”
“嗯?”顾衍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妈妈,为什么不回家?”淼淼仰着小脸,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孩子不安,“是不是……淼淼不乖?”
顾衍心痛得无法呼吸。
他把女儿紧紧地抱进怀里,:“不是,跟淼淼没关系。是爸爸……爸爸做错事了,惹妈妈生气了。”
“那,爸爸去跟妈妈道歉呀。”爱溪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小大人似的叉着腰说,“老师说,做错事就要说对不起,妈妈才会原谅你。”
看着两个女儿清澈担忧的眼神,顾衍意识到,他的行为已经开始伤害到这个他发誓要守护的家。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站起身。
“你们乖乖睡觉,爸爸现在就去,把妈妈接回来。”
他开着车,一路疾驰,来到了基金会所在的写字楼下。
夜色已深,整栋大楼只有顶层那一扇窗,还固执地亮着灯。
他没有上去,把车停在路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熄了火,静静地看着那片孤独的光。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从午夜到凌晨。
凌晨一点,那扇窗户的灯,终于熄了。
顾衍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片刻后,林溪疲惫的身影,出现在了写字楼门口。她裹紧了身上的风衣。
顾衍立刻推门下车,几乎是跑着冲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溪看到他,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冰冷,抬步就想绕开他。
顾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溪溪。”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天未眠的疲惫,“我们谈谈。”
林溪没有说话,只是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那抗拒的姿态,比任何言语都更伤人。
顾衍的心,慢慢往下沉。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眼底的红肿,看着她写满抗拒的眼神。
他握着她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