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那声来自深空的、冰冷的“定向回复”,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棱镜”基地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信号持续时间的短暂和编码的古老简洁,排除了自然现象或已知人类活动的可能性,其目标明确指向基地,更是将“巧合”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观测者’……不止一个。”林枫的声音在加密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一种面对庞然巨物时的沉重,“而且,它们似乎对我们这个‘边缘警戒案例’……产生了兴趣。”
苏晚晚面前的全息投影上,并列显示着三段不同的编码:加速形成的空间刻痕(“归档者”)、新接收的定向回复(“回复者”)、以及早期那段被他们误解为“低语”的柔和信号(最初的“联络者”)。三者风格迥异,代表着至少三个不同层级或阵营的、远超人类理解范畴的宇宙文明或机制。
“它们在……交流。”苏晚晚指尖划过“回复者”的编码结构,眉头紧锁,“关于我们,关于铭辰。用着我们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和规则。”
压力前所未有。他们不仅要在“利维坦”沉睡的刀尖上行走,还要在多个高等文明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危险的平衡。
(承)
对新信号的破译成了重中之重。苏晚晚带领团队,动用了从“织网者摇篮”残骸中获取的所有解析工具,甚至尝试利用霍铭辰“静滞之环”那微弱且不稳定的波动作为解密参照。
进展缓慢而艰难。“回复者”的编码方式蕴含着一种近乎傲慢的简洁,其数学基础与人类逻辑大相径庭,更像是一种基于某种绝对物理规则的“宣告”。数日的攻坚后,他们只成功解析出了几个关键性的“概念锚点”:
【发送者标识:(无法解析,代表一个未知实体)】
【接收者标识:指向‘归档者’(即进行空间刻痕的那个存在)】
【信息核心:确认收到‘边缘警戒案例’更新。】
【附加指令:维持‘基础观测’,暂不升级应对协议。】
【……警告:检测到非授权‘共鸣’尝试……】
最后一条解析出的碎片,让苏晚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非授权‘共鸣’尝试”?指的是她之前冒险与空间刻痕同步的意识连接吗?她的行为,已经被这些“观测者”察觉,并被视为一种“非授权”的干扰?
这意味着,她,苏晚晚,作为一个独立的意识个体,也正式进入了这些高等存在的“视野”,甚至可能触发了某种警报机制!
(转)
就在苏晚晚为这个发现而心惊肉跳时,负责监测霍铭辰体内能量场与空间刻痕关联性的研究员,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空间刻痕生成速率再次飙升!模式改变!正在生成……生成一种……交互式结构!”
只见全息投影上,那些原本只是被动记录信息的刻痕,此刻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自行延伸、组合,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的、不断自我优化的多维几何模型。这个模型的能量签名,与“回复者”的信号特征,存在着明确的呼应关系!
“是‘归档者’!它在根据‘回复者’的指令,构建某种……东西!”苏晚晚瞬间明悟。
这东西是什么?是一个更精密的监控探针?还是一个……限制“利维坦”的囚笼雏形?
不能再坐以待毙!如果让这个结构完全成型,天知道会对霍铭辰产生什么影响!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苏晚晚脑海中形成。既然她的“共鸣”尝试已被标记,既然“观测者”们在“交流”,那么她能否……加入这场对话?哪怕只是发出一点微弱的、属于人类的声音?
她要利用正在成型的交互式结构,利用自己与霍铭辰的深度意识连接作为跳板,强行向那个“回复者”发送一段信息!
“你疯了!”林枫听完她的计划,第一次对她露出了近乎愤怒的表情,“这太危险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可能会让整个地球成为靶子!”
“但我们什么都不做,后果可能同样严重!”苏晚晚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他,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我们必须让它们知道,这里不只有一个需要被‘观测’和‘警戒’的‘利维坦’,还有拥有独立意志、试图守护家园的文明!我们要争取话语权,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她的目光投向隔离舱方向,声音低沉下去:“而且……这也是为了铭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无知无觉中,被它们当成一个纯粹的‘物体’来处理。”
(合)
没有时间争论。在苏晚晚的坚持下,林枫咬牙批准了这次风险极高的“对话”尝试。
苏晚晚再次坐到了意识连接装置前。这一次,她的目标不再是霍铭辰静滞的意识核心,也不是那些空间刻痕,而是那个正在快速成型的、连接着“归档者”与“回复者”的交互式结构!
她将自己的意识,如同一条细小的溪流,小心翼翼地导向那个散发着冰冷光芒的复杂几何模型。巨大的排斥力和信息乱流瞬间冲击着她的精神,仿佛在闯入一个神圣而禁忌的领域。她感到自己的意识边缘在迅速磨损、消散。
她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将一段极其简短、包含了地球文明基本信息、和平意愿以及对霍铭辰(强调其作为“个体”而非“载体”的身份)的守护誓言的意识编码,如同投石问路般,猛地投入了那个交互结构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的意识几乎溃散,猛地从连接状态中弹回,瘫倒在座椅上,七窍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监测设备。
几秒钟后,那个交互式结构的生成骤然停止!其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崩溃消散!仿佛她的那段“噪音”干扰,强行中断了这次高等文明间的“通讯”。
紧接着,基地所有监测“回复者”信号的设备,同时捕捉到了一次极其强烈的、充满扰动杂讯的短暂信号爆发!仿佛对方的接收端,因为这段意外的“插播”,产生了剧烈的“干扰”。
杂讯很快平息。
深空,重归寂静。
“回复者”的信号消失了,没有新的指令传来。
空间刻痕也停止了加速生成,恢复了之前缓慢、稳定的节奏。
他们……成功了吗?还是……闯下了更大的祸?
苏晚晚虚弱地抬起头,擦去唇边的血迹,看向林枫。
就在这时,隔离舱内,一直静滞不动的霍铭辰,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弯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