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北辰婳的声音刚落，陈敬安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膝头重重磕在柔软的地毯上，沉闷的声响里裹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仰着头，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带着哭腔：“大长公主，您要三思啊！陛下还在宫中等您回去，您若留在这苦寒之地，日夜受风沙磋磨，那陛下可怎么办？”
他说着便伸手去拉北辰婳的裙摆，指尖刚要触到衣料，却被她轻轻侧身避开。陈敬安的手僵在半空，急得语无伦次：“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肯定有其他办法的！辰国有的是金银布帛，哪怕割让两座城池，也总好过您留在此处做人质啊！”
“行了。”
狄凛纱不耐烦的声音骤然响起，鎏金护甲在案几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像一把小锤，生生打断了陈敬安的哀求。她抬眼看向北辰婳，眼底带着几分玩味的探究，嘴角却勾着冷嘲：“你们这位大长公主，倒真是有趣。”
话音落，狄凛纱身体微微后靠，倚在铺着兽皮的座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护甲边缘，指腹划过冰冷的金属纹路，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她想留在这儿，朕还未必愿意让她留。”她顿了顿，故意加重语气，尾音里裹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平白多了张吃饭的嘴，浪费北疆的粮食。”
话音未落，狄凛纱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直直刺向北辰婳的双眼：“朕不信你是真心想留在这北境受苦——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低了些，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可知道，做了人质，就不像在辰国那般潇洒了？衣食住行皆由北疆管控，连踏出这帐子一步都要报备，连给宫里递封信，都得经朕的人过目。”
她死死盯着北辰婳的眼睛，仿佛要穿透那层平静无波的表象，看清她心底所有的盘算：“还是说，你算准了朕不敢将你留在这？毕竟你是北辰烨的亲姐姐，朕若真伤了你，辰国怕是要立刻撕毁休战文书，让钟离将军带着兵马来踏平北疆的牧场。”
出乎狄凛纱意料的是，北辰婳闻言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反而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从容又平静。“那狄首领，你怎么想呢？”
“别跟朕说这些弯弯绕绕的。”狄凛纱没了耐心，指节抵着案几，语气沉了下来，木质案面被她按出轻微的凹陷，“朕不想掺和你们辰国的宫廷之争，大长公主，你就直说吧——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帐外的风沙还在拍打毡帘，发出呜呜的声响，帐内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北辰婳迎着狄凛纱锐利的目光，没有半分退缩，声音清晰而坚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狄首领，本宫听说北疆有一种秘药，名叫‘牵梦引’。”
“轰”的一声，仿佛有惊雷在帐内炸响。狄凛纱的脸色猛地一沉，指尖摩挲护甲的动作骤然顿住，连呼吸都滞了半秒。她死死盯着北辰婳，眼底满是震惊与警惕——这“牵梦引”是北疆巫医一脉的秘药，只在历代巫医手中相传，就连自己，也只知道有这个药，外人绝不可能知晓，辰国这位大长公主，竟连这都知道了？
“此药入体时并无异感，反倒会让人夜夜坠入美梦，梦里皆是心之所向。”北辰婳的声音轻了些，却像带着千斤重量，字字清晰地砸在狄凛纱耳中，“只需每月按时服药，便对身体无碍，可若每月不服药，美梦便会变成困局，人会沉溺其中无法醒来，最后在梦里笑着断了气息——是在美梦中死去，旁人瞧着竟还像安睡一般。”
她看着狄凛纱骤然攥紧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尖却轻轻拂过袖口的金线，语气里没有半分惧意，只剩胸有成竹的笃定：“不知狄首领可否给本宫一剂？这样一来，本宫不必困在北疆，却也算成了你的人质。”
北辰婳缓缓抬眼，眼底映着烛火的光芒，亮得惊人，也烫得惊人：“本宫是北辰烨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他若想让我活着，便绝不会撕毁休战约定；他若敢背弃承诺，那便只能等着，看他的亲姐姐在辰国的宫殿里，做着最后一场美梦，再也醒不过来。”
帐内彻底静了下来，连风沙拍打毡帘的声音都仿佛弱了几分，只剩下炭火偶尔的噼啪声。狄凛纱盯着北辰婳，鎏金护甲的指尖深深掐进案几的木纹里，留下几道深深的刻痕——她原以为这场谈判最多是一场利益交换，却没料到，这位辰国的大长公主，竟把自己的性命与“死法”都摆上了台面，用一场注定沉溺的美梦，赌死了双方所有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