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阳山的晨雾还未散尽，林渊已背着竹篓站在青竹村后的山径上。
他仰头望了眼被晨雾染成青灰色的山巅，右手不自觉抚上怀中的碑纹碎片——昨夜月光下浮现的古篆仍在脑海里发烫，“补位者归”四个字像烧红的铁，烙得他心口发疼。
“阿渊，山深了莫要贪远。”
出发前母亲扶着门框叮嘱，银发被山风掀起几缕，“你爹当年......”话未说完便咳嗽起来，他慌忙扶住，却在触到母亲冰凉的手腕时，更紧了紧背上的包裹。
包裹里除了干粮和短刃，还藏着他用三个月时间推演改良的《青竹步》——那是从村老传下的砍柴步法里抠出的七处破绽，经古碑推演后，能在林间腾挪如竹枝摆尾，无声无息。
日头爬过三竿时，林渊已绕开云鹤宗的两处巡逻点。
他贴着山壁蹲在一片野杜鹃丛后，听着下方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为首的外门弟子腰间挂着云纹铜铃，每走三步便摇响一次，这是宗门禁地的警示。
林渊屏住呼吸，看着他们的影子从眼前掠过，直到铜铃声彻底消失在山坳里，才松开攥着短刃的手——掌心已沁出薄汗。
碑纹碎片在怀中发烫。
他摸出揣在怀里的古图，朱砂标着的“断龙石”记号与碑纹路线重合处，此刻正对着东南方的断崖。
林渊将古图塞回衣襟，手指在崖壁上叩了叩，青苔簌簌落下，露出半枚刻着云雷纹的石钉——这是他昨日用推演系统分析出的隐秘路径。
攀崖时山风突然变急，林渊的靴底在湿滑的岩石上打滑，他本能地抓住崖边的野藤，却觉掌心一痛——藤上竟生着细密的倒刺。
鲜血渗出来，滴在下方的石缝里，他盯着那抹红，忽然想起昨日风无痕说的话：“能让石头发烫的，只有疯老头和不要命的。”现在他信了——石头发烫的感觉，正从胸口的碑纹碎片传来，烫得他喉咙发紧。
当那座被藤蔓遮掩的石门出现在眼前时，林渊的呼吸陡然一滞。
藤蔓间露出的青铜纹路与他识海中的古碑如出一辙，连裂痕的走向都分毫不差。
他伸出沾着血的手，指尖刚触到石门，便听“咔”的一声轻响，缠绕的藤蔓突然自行退开，露出整座门扉——门楣上刻着“补天真府”四个古篆，每个字都泛着幽蓝的光。
石门开启的瞬间，腐木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渊摸出火折子吹亮，跳动的火光里，他看清了门内的景象：正中央是一座半塌的丹炉，炉身铸着十二星宿纹；左侧摆着三排炼器台，台面上还堆着未用完的星陨铁；最深处的石壁前，立着一尊断了右臂的雕像，雕的是个穿青衫的男子，眉目间竟与他有三分相似。
“上古丹师遗府......”林渊喃喃，识海中的古碑突然震动。
他闭眼调动灵气，碑面浮现出一行小字：“补天真人，承天道之漏，立碑为基。”推演系统自动运转，他感觉有细针在识海深处扎着，那是灵气消耗的灼痛——但当他再睁眼时，已能看清丹炉底部刻着的“天补”二字，与雕像腰间的玉佩纹路完全吻合。
“好个补天真人。”身后突然响起轻笑。
林渊的脊背瞬间绷直。
他旋身时短刃已出鞘，却见叶凌风斜倚在石门边，玄色道袍沾着草屑，左手捏着枚传讯玉简，右手握着柄黑沉沉的短刃。 刀刃上的血痕还未干透，在火光里泛着妖异的紫。
“你跟踪我？”林渊退了半步，后背贴上炼器台。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肋骨，“从丹殿后巷开始？”
“聪明。”叶凌风弹了弹玉简，“玄霄门的密探可不止我一个。”他歪头打量林渊，嘴角扯出个冷笑，“你以为引我暴露虎符就算赢了？ 九阳山的秘密，我玄霄门等了三百年。“ 短刃破空的声响比话音更快。
林渊本能地侧头，刀刃擦着他的耳垂划过，在石壁上溅出火星。
他的指尖在台面上一按，借势翻上炼器台，同时启动推演系统——识海中的古碑开始飞转，无数道金色纹路交织成网，将叶凌风的每一个动作都拆解成慢镜头。
“玄霄真诀......”林渊瞳孔微缩。
推演系统传来信息：对方的呼吸节奏与玄霄门禁术《蚀骨诀》完全吻合，每出一刀都带着阴寒的腐蚀气，刚才那一下若打实了，他的半边脑袋都会烂掉。
叶凌风的第二刀从下盘袭来。
林渊踩着炼器台边缘跃起，短刃反握刺向对方手腕——这是《青竹步》改良后的“折枝式”，他推演过十七次，本以为能制住对方，却见叶凌风突然拧身，刀刃改刺他的丹田。
“早料到你会躲！”叶凌风的声音里带着疯癫，“玄霄门要的是古碑，你死了，碑自然会认新主——” 话音未落，林渊的左肩传来刺痛。
他咬牙滚进丹炉后的阴影里，能感觉到鲜血正顺着手臂往下淌。
这时候再看叶凌风，对方的道袍已被汗水浸透，双眼泛红，显然是用了禁术燃烧精血。
“完美推演......”林渊咬着牙，将最后一道灵气注入古碑。
他见过推演系统的说明，1%的概率，此刻却像有惊雷在识海炸响——古碑上的纹路突然全部活过来，化作金色锁链，将叶凌风的动作、呼吸、甚至灵力运转的破绽都钉在虚空里。
叶凌风的第三刀刺向他的咽喉。
林渊没有躲，而是迎着刀刃探出左手，食指精准点在对方肘后麻筋。
叶凌风的短刃“当啷”落地，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臂，直到林渊的右拳重重砸在他胸口。
“噗——”叶凌风喷出一口黑血，踉跄着撞在石门上。
他盯着林渊染血的衣襟，突然笑了：“你以为杀了我就没事？ 玄霄门的人已经......“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顺着石门滑坐在地。
林渊扯下衣角包扎伤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弯腰捡起叶凌风的短刃，刀刃上刻着“玄霄”二字，证实了推演的结论。
正欲将人捆起，却见叶凌风的指尖突然抽搐，一道黑影从他体内窜出——是道魂！
林渊反应极快，短刃挥出截断那道魂，却还是让它逃了出去，只留下句飘散的威胁：“补位者......死......”
“麻烦了。”林渊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走向石壁前的雕像。
此刻他才注意到，雕像脚下的石台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他凑近细看，最上方的一行让他如遭雷击：“吾乃补天，承天道之漏，立碑为基，候补位者归。”
“原来......”林渊的手指抚过“补位者”三个字，想起幼年时母亲说的“断生死的碑”，想起古碑第一次出现在他识海时的轰鸣，想起风无痕说“能让石头发烫的只有疯老头”——原来不是偶然，是命定。
“林师弟！” 一声轻唤惊得林渊旋身。
他摸出短刃，却见一片玉简从门缝里飘进来，落在他脚边。
捡起一看，是白芷的字迹，笔锋急如星火：“你已踏入漩涡中心，速归。 宗门内玄霄眼线不止一人，不可久留。“ 林渊抬头看向石门，外面的天光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他将碑纹碎片、补天铭文拓本和叶凌风的短刃尽数收进储物袋，最后看了眼那尊雕像——青衫男子的眼睛在阴影里泛着微光，像是在笑。
当他跨出石门的瞬间，身后传来轰然巨响。
林渊回头，见石门已重新闭合，藤蔓如活物般缠上石缝，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境。
他摸了摸仍在发烫的碑纹碎片，正欲下山，却听见山巅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抬头望去，原本晴朗的天空聚起大片乌云，闪电在云里游走，像无数条银蛇。
更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低低的兽吼，像是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在移动。
林渊眯起眼，握紧储物袋，对着山下的方向迈出脚步——他知道，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补位者......”他低声喃喃，雷光照亮他眼底的坚定，“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