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青竹峰的晨钟才敲过第三下，林渊就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正蹲在药圃前检查新抽芽的赤焰草，抬眼便见杂役吴铁柱攥着半卷竹帛，额角还挂着汗：“林副管，外门那边传消息，说执法堂的人在演武场等您。” 林渊指尖的泥点落在青嫩的草叶上，溅起细小的水珠。
他没急着起身，指腹轻轻抹过赤焰草的叶脉——这株本该三日才抽芽的灵草，因他改良了浇灌的灵露配比，竟提前两日冒了头。
“知道了。”他起身拍了拍裤脚，竹帛被吴铁柱递过来时，他瞥见封泥上刻着“执法堂”三个字，边角还沾着星点朱砂，像干涸的血。
“他们说...是为昨夜异象的事。”吴铁柱压低声音，粗壮的脖子涨得通红，“我刚在杂役房听见几个外门弟子嚼舌根，说您故意引动灵田异变，想偷开什么上古传承。”他攥着竹帛的手青筋凸起，“您说这不是胡扯吗？ 前日您明明在灵田守了整夜，我跟着挑水浇地......“
“铁柱。”林渊打断他，目光扫过院外摇晃的竹影，“去把我案头那本《灵植纲目》拿来。”见吴铁柱愣神，他又补了句：“翻到第三十七页，夹着张我前日画的灵脉走向图。” 等吴铁柱跑进屋，林渊才摸出腰间的铜铃。
昨日他故意没藏好的铜铃，此刻表面的裂痕在晨雾里泛着冷光——那道裂痕是昨夜推演时，古碑突然震动所致。
神识沉入识海，青铜古碑上的数据仍在滚动：“执法堂近期调阅典籍记录：三日前许广曾借走《云鹤宗刑律》；两日前，他与内门长老周洪在膳堂密谈。”
“来了。”林渊将铜铃塞回腰间，抬头正见两个执法堂弟子从竹影里走出来。
为首的是个瘦脸修士，腰间挂着玄铁令牌，见林渊望过来，拇指重重按在剑柄上：“林渊，跟我们走。” 执法堂的正堂比林渊想象中更冷。
青石板地面泛着寒气，靠墙摆着几排黑铁刑具，最中央的檀木案后坐着位灰袍长老，正是周洪。
他左手边立着许广，正用帕子擦拭指尖，见林渊进来，帕子在案上一甩，发出“啪”的脆响：“周师叔，人带来了。”
“林渊。”周洪翻开案上的竹帛，指节叩了叩最上面的一页，“有人举报你擅自改动灵田阵法，引动异象。 更要紧的是——“他抽出一张泛黄的清单，”这是灵田近三月的灵药损耗记录，你且看看。“ 林渊接过清单的瞬间，神识已沉入古碑。
碑面立刻浮现出他近三月的灵田日志：“二月初七，采收青冥草三十株，记录在账；二月初九，补植赤焰草百株，吴铁柱作证......”而清单上，二月初七的采收量被改成了五十株，后面的批注还多了一行小字：“林渊私藏二十株，疑似用于禁术。”
“这清单上的签章。”林渊指尖点在落款处，“是刘管事的私印。”他抬眼看向周洪，“但刘管事的印泥用的是灵蝶粉，在月光下会泛紫光。”他从袖中摸出自己的记账本，翻到二月初七那页，“您看，我这里的存根用的是同一款印泥，而这张清单......”他将清单对着窗口的光，“印泥里掺了朱砂，紫光被盖住了。 刘管事向来严谨，怎会犯这种错？“
周洪的瞳孔缩了缩。
许广突然插话：“或许是你偷了刘管事的印？”他上前两步，手指几乎戳到林渊鼻尖，“你母家在青竹村，当年你爹偷挖云鹤宗灵草被逐，你说不定......”
“够了。”门口传来清越的女声。
林渊转头，见白芷正扶着门框站在逆光里，月白裙角沾着晨露，“周长老，宗主方才传话，说此事关系宗门声誉，需得查个水落石出。”她扫了眼案上的清单，“我记得灵田的账册每月十五由刘管事亲自核对，今日才初八，这清单从何而来？” 许广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周洪干咳两声，将清单往袖中一塞：“自然是要彻查的。 林渊，你且先回去，等有了结果......“
“不必了。”林渊打断他，目光扫过许广青白的脸，“我倒有个提议。
从今日起，灵田设立监管小组，由吴铁柱管账，每日采收的灵药当众过秤登记。
“他转向白芷，”如此一来，谁再想栽赃，总得先过了杂役们的眼。“ 散堂时已近正午。
林渊站在灵田的高台上，望着下方挤成一团的杂役们——吴铁柱正举着账本比划，几个原本缩在角落的杂役也凑过去，眼里闪着光。
风卷着药香吹来，他摸了摸腰间的铜铃，裂痕里渗出一丝温热的灵气——古碑的推演还在继续：“周洪与许广上月曾往灵脉深处去过三次；白芷的裙角沾着玄冰草的碎叶，那是只有后山秘境才有的灵草......”
“林副管！”吴铁柱跑上来，账本在怀里颠得啪啪响，“大家都说听您的，往后谁要使坏，咱们就一起盯着！”他咧嘴笑时，露出两颗缺了角的门牙，“对了，刘管事刚才让人送了坛桂花酿，说是给您压惊的。” 林渊接过酒坛，坛身还带着余温。
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宗门核心，那里是长老们闭关的地方，也是古碑推演中“传承密室”的方向。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飞，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他们越急着赶我走，就越说明我离真相近了一步......” 夜幕降临时，林渊在案前翻开《灵植纲目》。
第三十七页的灵脉走向图上，他用朱砂笔圈出了灵田下方的某个点——那里正是昨夜异象的源头。
古碑的推演数据突然跳动起来：“宿主当前修为：练气七层。 若想探入灵脉深处，需至少筑基中期。“ 他合上书本，望着窗外渐圆的月亮。
月光落在铜铃的裂痕上，像一道银色的伤口。
明天，他该去求白芷指点筑基的法子了——有些路，光靠推演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