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在演丹峰的竹舍里坐了整夜。 案头的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他反复翻看着那本新得的丹谱，封皮内侧的青铜刻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灵火殿中，藏着古碑的另一半”。
指尖拂过那些细若蚊足的纹路，识海里的古碑突然震颤，一道信息流如冰锥刺入脑海：“火为引，碑为根，灵脉相连处，补位者现。” 他攥紧丹谱，掌心被纸角硌得生疼。
昨日钟无尘断裂的乌木杖、柳婉儿碎在地上的茶盏、还有那枚溅出火星的逆火纹丹，此刻全在他脑子里转圈。
母亲断腿时的呻吟、村老被妖兽撕咬的惨叫突然涌上来，他猛地闭了闭眼——凡骨之人，最忌被人当棋子。
“明日巳时，灵火殿见。”钟无尘的声音还在耳边。
林渊摸向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躺着今日晨时在药园挖到的三株青蚨草。
这是阵修常用的引灵草，他特意留了两株，根须上的泥土都没抖干净。
演丹峰的晨钟敲过八响时，林渊站在了灵火殿门前。 朱漆大门上刻着十二团火焰纹路，每团火焰中央都嵌着拇指大的灵玉。
钟无尘立在门侧，乌木杖换了新的，杖头雕着衔火玄鸟，见他来，玄鸟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幽光。
“进来吧。”钟无尘当先迈入殿内，袍角带起的风卷得林渊额发乱飞。
灵火殿比想象中开阔。
十二盏青铜灯台呈北斗状排列，每盏灯台上都托着拳头大的火焰：有幽蓝如鬼火的，有赤红似熔金的，还有一盏泛着青灰，火焰里竟飘着细碎的冰晶。
林渊刚踏过门槛，识海里的古碑便开始发烫，那些火焰的波动频率如琴弦般在他意识里震颤。
“这是云鹤宗丹道传承的根基。”钟无尘背着手走向最近的灯台，“十二种灵火，各有妙用。
赤焰火炼丹最快，幽磷火淬药最纯，至于这盏...“他停在那盏青灰火焰前，”冰魄火，能凝丹纹——你昨日炼的逆火纹丹，用的就是它。“ 林渊的目光却被最后一盏灯吸引。
那盏灯台摆在最暗处，火焰呈浑浊的土黄色，乍看普通，可当他的神识扫过，古碑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轰鸣。
推演画面如潮水涌来：火焰中浮着细小的金色符文，每道符文都在按照某种古老的韵律跳动，频率竟与他识海里的古碑纹路完全吻合。
“那是补天火。”钟无尘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三百年前一位化神长老在陨星坑中寻到的，说是能重塑功法根基。
可试过的人，轻则经脉尽废，重则爆体而亡——“他转身盯着林渊，”你在看它？“ 林渊喉结动了动。
古碑的推演还在继续，画面里他的手掌按在补天火灯台上，火焰突然暴涨，将他整个人吞没，再出现时，他的丹田处竟多了道与古碑相似的青铜纹路。“补位者需以火炼碑”，古碑的声音在识海炸响。
“弟子...只是好奇。”他垂下眼，指尖悄悄碰了碰腰间的青蚨草。
钟无尘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轻笑：“好奇是好事。 你且去细看，我去取些灵茶。
“乌木杖敲在青石板上，”笃笃“声渐远。
林渊等殿门完全闭合，立刻快走两步到补天火灯台前。
火焰里的金色符文愈发清晰，他甚至能听见它们在吟唱某种古老的咒语。
正当他要伸出手时，地面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
“咔嚓——” 灯台下方的青石板裂开蛛网状纹路，无数暗金色符文从裂缝中钻出来，在他脚下织成一张光网。
林渊瞳孔骤缩，识海里的古碑疯狂转动，推演画面如暴雨倾盆：这是“困龙阵”，以灵火为引，专困修士神识；触发条件是修士对灵火产生超过三成的神识探查——他刚才对补天火的推演，正好触了阵眼。
“好个入门考验。”林渊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他假装踉跄两步，伸手扶住灯台，指尖的青蚨草悄悄按在灯台底部。
阵纹突然大亮，一道光柱裹住他的身体，意识开始模糊前，他最后看了眼古碑——青铜表面浮起新的纹路，正是困龙阵的破解图。
“完美推演触发。” 古碑的声音像一记重锤。
林渊在意识深处构建出困龙阵的模型，三百六十个阵眼在他眼前明灭。
他想起昨日逆火成纹时，火焰绕炉壁三圈的轨迹，突然福至心灵——将体内灵气逆转，按照火焰绕炉的路径运行！
经脉里的灵气开始倒转。 原本要锁住他神识的阵纹突然紊乱，光柱的亮度骤减。
林渊咬着牙又逆转了一个大周天，“轰”的一声，光柱彻底消散，他踉跄着栽倒在灯台前，额角撞在青石板上，渗出鲜血。
“林小友这是？” 钟无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渊抬头，见他端着茶盘站在殿门口，玄鸟杖头的幽光比刚才更盛。
“弟子...一时不慎，被灵火余威震到了。”他抹了把额角的血，将青蚨草的残根悄悄碾进泥土里。
钟无尘放下茶盘，目光扫过他脚下的阵纹——此刻那些暗金符文已完全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突然笑了：“灵火有灵，你若真心待它，它自会待你。” 林渊低头应是，却见茶盏里的水面倒映出钟无尘的脸。
那双眼本是浑浊的，此刻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千年的寒铁。
离开灵火殿时，暮色已经漫上演丹峰。
林渊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半片青蚨草根，上面沾着补天火的余温。
识海里的古碑又浮出新字：“火中藏碑，等你归来。” 山风卷着松涛声灌进衣领，他望向灵火殿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在暮色中像颗发红的眼珠。
明日就是外门晋升内门的三日综合考核，可此刻他心里想的，却是那盏补天火里的金色符文，和钟无尘茶盏中倒映的寒铁般的眼。
“原来...”他对着晚风喃喃，“这才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