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阳山最深处的雾霭比往日更浓，林渊腰间的灵髓碎片烫得几乎要穿透储物袋。
他沿着山涧走了三日，靴底沾着晨露打湿的青苔，耳中始终回荡着那日祭坛里古碑传来的低语——“九阳山最深处的迷雾”。
“停。”他突然抬手，指节叩了叩身侧的老松树。
树后传来细碎的枝叶晃动声，三个玄色身影闪了出来，正是这三日跟在巡山队里的“生面孔”。
林渊目光扫过他们腰间若隐若现的玄色云纹玉佩，喉间泛起冷笑——果然是玄霄门的暗桩。
“林公子好眼力。”为首的灰衣人抚了抚腰间铁剑，声音像刮过岩缝的风，“不过你既然能查到驭妖祭坛，就该知道我们等这一天多久了。” 林渊退后半步，后背贴上粗糙的山壁。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古碑在发烫，青铜纹路如活物般爬向眉骨，在眼底投下一片暗金阴影。
这是推演前的征兆，可此刻他需要的不是推演，而是活着离开。
“各位是要围杀我，还是引我去某个地方？”他故意放轻语气，指尖悄悄勾住储物袋口的引魂符。
三日前李啸天给的剿妖令牌还在怀里，可这里离宗门足有百里，等援兵赶到……
“聪明人。”灰衣人突然暴起，铁剑带起腥风直刺林渊咽喉。
林渊旋身避开，袖中短刃划出半道银弧——这是他用《松风拳》推演改良的“苍松刺”，专破贴身短打。
可预想中的阻力没有传来，短刃竟刺穿了灰衣人的胸膛，却像扎进了一团虚影。
“障眼法？”林渊瞳孔骤缩。
另外两人已从左右包抄，左首者手持淬毒短刀，右首者掌心凝聚着幽蓝火焰——是玄霄门“阴火诀”的标志。
青竹村被血鬃狼分食的村老突然浮现在眼前，母亲断腿时的惨叫混着野菊的腥甜气味涌进鼻腔。
林渊咬了咬舌尖，血腥味让神智一清：“他们要拖我去封印之地。” 他反手甩出三张定身符，借势往峡谷深处狂奔。
雾霭突然散开一线，一座斑驳古碑撞入视线。
碑高九尺，表面裂痕蛛网般蔓延，每道裂缝里都渗出暗红雾气，隐约有兽吼闷响，像极了被压在深海里的巨兽在挣扎。
“到了！”右首者的阴火擦着林渊耳尖炸开，烧得他鬓发焦卷。
林渊踉跄着扑向古碑，掌心刚触到碑面，识海里的古碑突然发出轰鸣。
青铜纹路与眼前石碑的裂痕重叠，在虚空中交织成一张金色大网，将三个玄霄修士的身影牢牢锁在网外。
“补位者？！”灰衣人突然变了声，铁剑“当啷”落地。
他身后的两人也浑身发抖，阴火与短刀“噗”地掉在地上。
林渊这才注意到他们脖颈处浮起青紫色纹路，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操控——原来这三个“生面孔”根本不是玄霄门核心，只是被血祭引灵阵控制的傀儡。
“退下。”一道苍老的声音从石碑深处传来，像是青铜钟被蒙了层厚布。
三个傀儡如遭雷击，七窍渗出黑血，软软倒在地上。
林渊这才发现他们的瞳孔早已浑浊，根本没有活人气息——原来从加入巡山队那日起，他们就已经是尸体了。
“你终于来了。” 林渊猛地转身。
古碑表面的裂痕正渗出金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虚影从中走出。
他身着月白道袍，腰间挂着半块残玉，与林渊识海里的古碑纹路一模一样。
老者的目光扫过林渊的眉心，突然露出释然的笑：“凡骨……果然是天道疏漏所生。”
“您是……”林渊喉咙发紧。
他能感觉到老者身上的气息，比化神期大修士更醇厚，却又带着几分消散前的虚浮。
“吾乃补天真人。”老者抬手，指尖点在林渊眉心，“万年前与天道立约，以自身为碑，封印这扰乱天地的‘混沌’。如今大世将起，天道疏漏，该由你来补。”
林渊只觉识海翻涌，无数信息如潮水般灌入——关于古碑的来历，关于“补位者”的使命，关于凡骨并非废体，而是天道规则的缺口。
最清晰的一段记忆里，补天真人在雷劫中大笑：“天道若有缺，便由后来者补！”
“结丹吧。”老者挥手，一道金光没入林渊丹田。
林渊只觉体内灵气疯狂汇聚，原本堵塞的丹海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灵气如江河倒灌，在丹田处凝成一枚流转着金纹的丹核。
痛意与狂喜同时涌来，他踉跄着扶住古碑，指节几乎嵌进石里。
“玄霄门的人来了。”老者突然皱眉。
林渊抬头，只见峡谷入口处浮起七道身影，为首者正是叶凌风。
他依旧穿着云鹤宗内门弟子的月白衫，腰间却系着玄霄门特有的墨玉腰牌，嘴角挂着阴鸷的笑：“好个补位者，怪不得能破我们的血祭阵。今日，你和这老鬼的残魂，都得留在这里！”
“退。”补天真人虚影淡了几分，却仍有威压从他身上散出。
叶凌风的脚步顿了顿，脸上闪过惧色。
他身后的玄霄修士却已按捺不住，三道火雷、两柄飞剑、还有一张泛着幽光的困仙网，铺天盖地朝林渊砸来。
林渊本能地运转新凝成的丹核。
金丹期的灵气如臂使指，他抬手一抓，半空中的火雷竟被他捏碎在掌心，火星溅在困仙网上，瞬间烧出个大洞。
叶凌风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转身就跑，边跑边吼：“撤！这老鬼的残魂还能撑多久？等他散了，我们再……”
“滚。”林渊低喝一声。 丹核运转带来的力量让他耳聪目明，叶凌风的逃跑路线在他眼里清晰如昼。
他屈指一弹，一道风刃擦着叶凌风的后颈飞过，在山壁上留下尺许深的痕迹。
叶凌风惨叫一声，连储物袋都掉了两个，带着残部狼狈消失在雾中。
峡谷重归寂静。
补天真人的虚影已淡得几乎透明，他看向林渊的目光里有欣慰，有遗憾，还有一丝期待：“吾的传承，便交于你了。记住，天道非不可改，规则亦非不可破……” 话音未落，虚影化作点点金光，没入林渊掌心的古碑纹路里。
林渊望着自己泛着金芒的手掌，又摸了摸丹田处温热的丹核，突然笑了——这是他自青竹村惨案后，第一次笑得如此肆意。
夜色渐深时，林渊盘坐在古碑前。 月光透过雾霭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传来清越的鹤鸣，是云鹤宗的传讯飞鹤。
林渊抬头，见那白鹤爪间系着枚烫金信筒，信筒表面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是云鹤真人的亲笔召见令。
他伸手接住飞鹤，指尖轻轻抚过信筒上的封印。
九阳山巅的风卷着雾霭吹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飞。
林渊望着远处宗门方向的灯火，低声呢喃：“从此刻起，我便是这天道的修补之人。” 信筒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像在回应他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