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阁的晨雾还未散尽，林渊已抱着半人高的旧卷轴穿过回廊。
他袖中藏着那枚丹鹤徽章，青铜纹路隔着布料硌得腕骨生疼——自昨日接过徽章时起，他便察觉到这纹路与识海古碑的契合度，此刻更像一根细针，一下下挑动着他的神经。
“林师弟，这些是最里层的典籍。”引路的外门弟子指了指阁顶积灰的木架，“钟长老说要按丹纹年代重新归类，可别碰着那些老轴子......”话音未落，林渊手中的卷轴突然滑落半卷。
他弯腰去捡时，指尖触到木架缝隙里一道极浅的凹痕，像是被某种利器常年按压留下的。
“咔——” 脆响惊得外门弟子打了个激灵。
木架最底层的木板突然向下陷去，林渊本能地抓住木架边缘，却跟着整块木板坠了下去。
下坠不过三息，他的靴底便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潮湿的霉味混着焦苦的药气扑面而来。
“咳......”林渊捂住口鼻抬头，只见四周立着七座半人高的丹炉，炉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炉口却还凝着暗金色的丹纹，像是被人强行封了炉。
正中央的石台上，一块半人高的青铜碑石泛着幽光，碑身刻满他熟悉的纹路——与识海古碑上的推演符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识海里的古碑突然剧烈震颤。
那青铜碑石表面浮起金芒，竟与他识海产生共鸣，像两块磁铁般相互牵引。
林渊踉跄着扶住最近的丹炉，指尖刚触到炉壁，古碑便自行展开推演界面，机械般的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原始模板，是否融合？”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林渊死死咬着舌尖，腥甜的血味让他神智清明——他太清楚这具凡骨的脆弱，上次强行推演三阶丹方时，识海险些被古碑抽干灵气。
此刻若贸然融合，谁知道会引出什么变故？
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从怀中摸出母亲用朱果核串的护身符攥紧，另一只手快速在碑石上描摹纹路。
青铜碑石的凉意透过指尖渗入骨髓，那些原本晦涩的符纹突然在他眼前流动起来，竟与古碑中的推演术法一一对应。
“原来丹纹的演变......”林渊喃喃自语，指尖在碑石上划出残影，“是从天地灵气的运行轨迹里......”
“好看完了？”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渊如被雷击，转身时带倒了一座丹炉。
钟无尘负手立在密室入口，月白道袍一尘不染，仿佛他本就该站在那里，看着少年人跌进这个藏了百年的秘密。
“钟长老！”林渊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在青铜碑石上。
碑石的凉意透过衣物渗进脊椎，让他想起幼时寒冬里，母亲用体温焐热他冻僵的手。
“别怕。”钟无尘抬手虚按，密室的石门“轰”地闭合，“你以为丹阁为何让个外门弟子整理典籍？ 又为何独独那架旧卷轴会触发机关？“他的目光扫过青铜碑石，”这碑，在等能看懂它的人。“ 林渊喉结动了动：“您......知道古碑？”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钟无尘走到碑前，枯瘦的手指抚过一道深痕，“千年前仙途崩塌，天道规则出现裂隙。 有人留下’补位者‘计划，以凡骨为容器，承载天道碎片重铸规则——你体内的古碑，便是其中一枚钥匙。“ 林渊只觉耳边嗡鸣。
他想起第一次在九阳山捡到古碑时，那碑石突然融进识海的剧痛；想起推演《松风拳》时，眼前浮现的陌生拳法；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渊儿生得苦，可苦尽了，总会有光”......原来这些年的“侥幸”，都是被写进命运的剧本？
“你能推演功法丹方，是因为古碑封存着天道碎片。”钟无尘的声音像深潭里的水，“但这碎片不是恩赐——它会不断吞噬你的灵气，直到你能掌控它，或者被它反噬成痴。”
“所以您......”
“我只是守碑人。”钟无尘打断他，“真正的局，从你捡起古碑那天就开始了。” 石室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林渊瞳孔微缩——那是女子绣花鞋碾过青石板的轻响，与柳婉儿今日穿的珊瑚纹绣鞋如出一辙。
“有人来了。”他低声道。 钟无尘却似未闻，只是盯着林渊的眼睛：“明日卯时，带古碑来丹阁最顶层。”他转身走向石门，道袍扫过地面时，那座被林渊撞倒的丹炉突然泛起微光，“记住，柳家那丫头......”
石门“咔”地闭合，将后半句话截断。
林渊立刻冲向密室角落的暗梯，刚探出半颗头，便见柳婉儿躲在丹阁梁柱后，攥着帕子的指节发白。
她显然听到了方才的对话，此刻正咬着唇，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林渊缩回暗梯，心跳如擂鼓。
他想起柳婉儿昨日考核失败时，银镯撞在丹炉上的脆响；想起她总在丹阁说“凡骨也配学丹道”的嗤笑；更想起方才她眼底翻涌的嫉恨——这女子，怕是要生事了。
待柳婉儿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林渊才从暗梯钻出。
丹阁外的天已擦黑，晚霞把琉璃瓦染成血色。
他摸出徽章，青铜纹路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与识海古碑的震颤频率完全一致。
“原来我的命运......”林渊望着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喉间发紧，“早已被刻在碑上。” 夜风卷起他的衣摆。
他低头看向手腕上母亲缝的护腕，朱果核的轮廓隔着布料硌着皮肤——那是母亲临终前用最后力气串的，说“带着它，走再远的路也不怕”。
回居所的路上，林渊特意绕到后山。
他站在老槐树下，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摸出从密室抄下的碑纹残页。
月光透过枝桠洒在纸上，那些符纹竟自行流动起来，像活了一般。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林渊将残页贴身收好，仰头望着夜空中的星辰，“那就只能一路走到尽头。” 他转身往居所走时，袖口被夜风吹起，露出腕间朱果核串成的护身符。
山风掠过，护身符轻轻晃动，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影子，仿佛在应和识海里古碑的轻鸣——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