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斗笠上，像无数颗小石子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林渊的麻鞋早被泡得透湿，每一步踩在泥里都发出“噗叽”声，裤脚卷到膝盖，小腿被荆棘划得血痕交错——但他顾不上疼，怀里的竹篓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里面装着半株紫心兰，那是他在悬崖缝里扒了半个时辰才抠出来的。
“再快些。”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喉咙发紧。
母亲今早咳得几乎背过气去，床头的米缸见底已有三日，药铺的孙老头说紫心兰能吊住老太太的命，可这东西长在九阳山深处，连猎户都不敢轻易涉足。
闪电劈开云层的刹那，林渊看见前面的老松树。
树身被雷劈出焦黑的裂痕，是他和母亲约好的记号——再翻过这道山梁，就能到那片长着紫心兰的断崖。
可刚迈出两步，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像有双眼睛正隔着雨幕盯着他。
这感觉太熟悉了。
三年前山匪赵虎带人血洗青竹村时，他躲在柴房里，透过墙缝看见赵虎的刀尖挑开王婶的喉咙，那刀尖抬起时，也是这种刺骨的寒意。
“妖兽？”林渊攥紧柴刀。
刀身是父亲留下的，刀背磨得发亮，刀柄缠着母亲用旧布打的绳结。
他放轻脚步，雨幕里传来枝叶被压断的脆响，不是野兽觅食的动静，倒像是...有人在刻意掩盖行踪？ 不，不可能。
村民早说过，这雨夜里连山雀都躲进岩缝，谁会像他一样不要命？ 林渊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看见前面的灌木丛在晃动，不是被风吹的，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钻出来。 他握紧柴刀，指节发白，正准备转身跑——那东西却突然不动了。
雨势稍弱的瞬间，他看清了：灌木丛后是半截青铜碑。
碑身爬满藤蔓，被雨水冲开的地方露出暗金色纹路，像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活物的血管。
碑前有座石砌的台子，台角刻着已经风化的“问碑”二字，台面上还摆着三盏青铜灯，灯油早干了，灯芯却泛着诡异的幽蓝。
“禁地？”林渊想起村长李德顺说过，九阳山深处有前辈修士留下的遗迹，擅入者会被阵法绞成肉泥。
可眼前除了半截破碑，哪有什么阵法？ 他蹲下身，指尖刚要碰到碑面，突然听见母亲的咳嗽声在耳边炸响——是幻觉？ “阿渊...别...”那声音太真了，林渊手一抖，柴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正要捡刀，碑面突然泛起金光，雨水落在上面竟像碰到热油般滋滋作响。
他下意识后退，却被藤蔓缠住脚踝，整个人栽倒在碑前，手掌重重按在碑面上。 剧痛从掌心炸开。
林渊眼前发黑，意识像被扔进滚水的棉絮，忽远忽近。
他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轰鸣，有婴儿的啼哭，有老者的叹息，还有金属摩擦的尖啸——等再睁眼时，他正站在一片灰蒙蒙的空间里，头顶悬浮着刚才那座青铜古碑，碑身流转着星辉般的光点，碑面浮现出一行小字：推演模拟器，版本待确认。
“这是...做梦？”林渊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抽冷气。
古碑突然发出嗡鸣，光点汇聚成一行新字：检测到宿主，灵气值0\/100。 可推演功法（需消耗灵气）、丹方（需消耗灵气+材料）、阵法（需消耗灵气+阵旗）。
推演成功率随次数递增，完美推演概率1%。 他想起村头老秀才教的《山海志》，说上古修士有“洞天”、“识海”之类的说法。
难道这古碑是在他识海里？ 林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着在心里默念：“推演《松风拳》。”
《松风拳》是他跟村里武师学的，总共三式，第一式“松枝摇”，第二式“松根扎”，第三式“松涛吼”。 武师说这是三流功法，练到顶也不过是练气一层的水平。
古碑突然震动，碑面浮现出《松风拳》的招式图，原本模糊的脉络变得清晰，接着有红色光点开始覆盖拳谱——“推演中...消耗灵气10\/100。
推演完成，获得《苍松劲》（改良版）。“ 林渊只觉脑海一热，新的招式自动在记忆里展开：第一式“苍松破雾”，出拳时气劲可延伸三尺；第二式“苍根锁地”，双掌按地能稳固身形；第三式“苍涛裂空”，需聚气于喉，可震伤对手神识。
“这...这是真的？”
他颤抖着挥了一拳，雨幕里竟真的荡开一圈气浪，打在五步外的岩石上，碎石飞溅。
林渊心跳如擂鼓，刚要再试，身后突然传来低嚎——是灰尾狼！ 那畜生足有半人高，皮毛沾着雨水泛着冷光，眼睛红得像烧红的炭。
林渊记得猎人说过，灰尾狼是练气三层的妖兽，普通樵夫遇上只有死路一条。 他握紧柴刀，可刀还没举起来，狼已经扑了过来。
“苍根锁地！”林渊想起《苍松劲》第二式，双掌重重拍在地上。
泥地突然变得像铁铸的一般，他的双脚陷进土里半寸，稳稳钉在原地。
狼爪擦着他的脖子划过，带起一道血痕，他顺势挥刀，刀背正砸在狼腹上——这不是《松风拳》的路数，是“苍松破雾”！ 狼发出凄厉的惨叫，后退两步。
林渊乘势欺身而上，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轰鸣：“苍涛裂空！”狼的耳朵突然渗出鲜血，眼睛里的凶光淡了几分。
他抓住机会，柴刀狠狠捅进狼的咽喉。 雨还在下，狼的尸体渐渐冷去。
林渊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刚才那三式，他明明从未练过，却像刻在骨子里似的，招招都能使在点子上。 再看古碑，灵气值变成了90\/100，碑面的纹路似乎更清晰了些，隐约能看见“补位者”三个字，刚要细看，那字又消失了。
“紫心兰！”他突然想起竹篓，掀开油布一看，半株紫心兰还在，叶片上沾着狼血，却没断。
林渊把药小心揣进怀里，这才觉得后背全是冷汗，刚才被狼爪划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他收拾好东西往回走，路过那座青铜碑时，雨雾突然散开一线，他看见碑底刻着一行小字：“凡骨问碑，天道补位”。 等他再揉眼细看，雨雾又浓了，什么都看不清。 “为什么是我？”林渊望着迷雾中的碑影，喉咙发紧。
母亲的咳嗽声又在耳边响起，他加快脚步，山风卷着雨丝灌进领口，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转过山弯时，青竹村的灯火已经在望。 可村口的老槐树下，聚着一堆打着火把的人。
林渊眯起眼，看见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是赵虎，山匪头目，三年前打断母亲右腿的人。
他的刀疤在火把下泛着青，正盯着村口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
林渊的手不自觉地按在怀里的紫心兰上，心跳又快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刚才按过古碑的地方，有个淡金色的印记，像片松叶。
他赶紧用衣袖盖住，加快脚步往家走——今晚的事，谁都不能知道。 雨还在下，打湿了他背上的柴刀，也打湿了怀里的紫心兰。
林渊望着自家屋顶升起的炊烟，忽然觉得，这雨里的每一滴，都像是命运在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