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里，林蔚然的手指贴着摄像机边缘。电量条闪了一下，蓝光熄了。她把设备塞回防水袋，拉紧帆布包的带子。
顾明远站在信号塔废墟旁，陈建国还靠在他肩上。他的警服湿透，结了一层薄冰。他抬头看前方，科考站的轮廓在风雪中露出一角，像一块被埋进雪里的铁盒。
“张立动手的时候，系统有反应。”林蔚然说，“脉冲频率和U盘里的记录一致。”
顾明远点头。“说明站内还有响应机制。”
他们一步步往前走。脚踩进深雪，每一步都慢。林蔚然把U盘拿出来，金属外壳冰冷。她记得父亲最后一次通话前，反复念过一组数字——。那是顾明远出生的第二天，也是她母亲从化工厂外被救出的日子。
科考站入口被冰封住，门缝结满霜层。控制面板黑着，没有电源反应。林蔚然将U盘插入摄像机接口，调出高频脉冲模块。屏幕上跳出提示：模拟信号已加载。
电流轻微震动，主控板闪了一瞬红光。
顾明远用警号牌敲了敲门框左侧。声音沉闷。他又敲右侧，响声清脆。他退后两步，把陈建国交给林蔚然扶着，抬腿撞向右侧门角。
冰层裂开一道缝。冷气涌出来。
两人合力推开大门。里面一片漆黑。空气静止，带着旧金属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林蔚然打开头灯，光束扫过墙壁，看到一排监控屏幕挂在墙上，大部分是黑屏，只有角落一个画面断续跳动。
画面里是两个男人，穿着科考服，背对着镜头走向一间密室。其中一人走路时左肩微斜，是她父亲的习惯姿势。另一个身形挺直，右手一直按在腰侧，像在防备什么。
“是他。”林蔚然低声说。
顾明远盯着那人的背影。他父亲从不录像，也不拍照。这是第一次看见他出现在影像里。
主控台下方有一道划痕。林蔚然蹲下身，用手抹去灰尘。摩斯密码刻在金属表面：“信你所见之反”。
她站起来，对顾明远说：“他们在提醒我们别信眼前的东西。”
顾明远走到识别终端前，指纹槽积着灰。他擦干净，伸手按上去。系统提示需声纹验证。林蔚然凑近话筒，说出那串日期：“一九九八零七二五”。
屏幕闪烁几下，跳出新界面。真实监控文件开始加载。
视频清晰起来。两位父亲并肩走进保险库。林父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盒子，顾父则握着一把钥匙卡。他们把东西放进中央舱体，按下确认键。密封门缓缓合拢，屏幕上出现倒计时：72小时后自动解锁。
林蔚然看着最后定格的画面。“他们不是要销毁证据，是把它锁起来。”
顾明远正要说话，身后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
左侧走廊尽头，一台冷冻舱的指示灯亮起。冰层开始融化，水顺着舱体流下。舱盖弹开时发出一声闷响。
一个人坐了起来。
西装笔挺，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他慢慢摘下手套，从怀里掏出一张证件，举到面前。
林蔚然看清了。那是她父亲的记者证。签名栏写着“林振国”，印章完整。
“你们比我想象中快。”周慕云站起身，拍了拍袖口的冰渣，“但你们不该来。”
顾明远挡在林蔚然前面。他没动，只是把手伸进衣领，摸到了后背上的纹身。那个日期今天格外烫。
“你被通缉了。”林蔚然说，“国际刑警已经发布红色通报。”
周慕云笑了笑。“通报？二十年前我就在名单上了。只不过那时，我是被保护的人。”
他走向主控台，手指划过键盘。监控画面切换成剪辑片段：林父在实验室签字，顾父在会议记录上盖章，两人共同签署一份文件，标题是《基因优化计划实施许可》。
“他们不是受害者。”周慕云说，“他们是发起人。北极站不是为了阻止污染，是为了保存人类最后的种子。而你们的父亲，选择了筛选的方式。”
林蔚然摇头。“时间戳错了。这段视频是拼接的。我父亲签字的时间，他还在医院陪我妈。”
周慕云眼神顿了一下。
顾明远听见了。他抬起手，用警号牌轻轻敲了三下掌心。节奏短、长、短。这是他父亲教他的，测谎的节奏。
对方刚才迟疑了半拍。
“你说他们是共谋。”顾明远开口，“那你呢？你只是个执行者。导师设计排污方案，你负责掩盖结果。从第一桶废水开始，你就不是科学家，是清道夫。”
周慕云脸上的笑淡下去。他解开西装扣子，从肋部抽出一支枪。枪管透明，里面流动着淡紫色液体。
“这不是武器。”他说，“是进化工具。注射后，细胞会自我修复，免疫所有毒素。未来十年，地球污染将达到临界点。普通人活不过四十岁。而接受优化的人，将成为新人类。”
林蔚然把摄像机举起来，镜头对准他。“你说这是进化。可你冻结自己二十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一个‘新人类’需要靠冷冻存活？”
周慕云没回答。
他抬起枪，指向保险库的控制系统。“输入解除密码。否则我毁掉启动程序。你们永远别想打开时间胶囊。”
顾明远没退。他把警号牌翻过来，正面朝上，捏在手里。
“我父亲死在化工厂那天，没带走任何文件。”他说，“他只留下一句话——‘真相不能由神决定’。”
林蔚然往前一步，把军装外套披在肩上。动作像极了她父亲当年直播时的样子。
“真正的选择，是让人自己决定要不要改变。”她说，“而不是由你来挑谁配活着。”
周慕云盯着她，手指扣在扳机上。
主控台突然发出提示音。系统检测到外部信号接入，来自U盘隐藏频段。高频脉冲再次激活，保险库门缝亮起一圈蓝光。
周慕云转身看向屏幕。倒计时变了：72小时归零，进入手动解锁阶段。
他冷笑一声。“那就看看，是你们的手快，还是我的枪快。”
他举起基因编辑枪，枪口对准控制面板。
林蔚然按下摄像机录制键。
顾明远向前半步，警号牌挡在林蔚然身前。
周慕云的手指开始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