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点在空中越升越高，林蔚然一直举着摄像机。画面里那个小亮点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亮，像一颗逆飞的星。
她放下设备，屏幕定格在最后一帧。上传完成的提示还在，绿色的进度条已经走到底。顾明远站在她旁边，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目光没离开天空。
“信号传出去了。”她说。
他点头，“现在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了。”
林蔚然打开卫星网络后台，调出数据流监控界面。页面跳动几下，显示出实时反馈：报道已接入全球二十七个主流新闻平台，标记为“紧急公共利益信息”，观看人数突破三亿。
她滑动屏幕，切换到城市监控模块。纽约时代广场的大屏正在播放她的播报片段，下方人群驻足抬头。伦敦特拉法加广场上，有人举起手写灯牌，上面写着“真相无价”。东京涩谷路口的所有电子广告同时切换，画面中央是钢笔与警号牌交叉的图案。
“他们看到了。”她低声说。
顾明远盯着屏幕角落的一串代码，那是国际刑警系统的加密信道标识。他的终端震动了一下，一条新消息弹出：“火星探测器回传异常能量信号，频谱比对确认为海东集团生物特征。周慕云位于近地轨道空间站，正在进行菌株培育。”
他看完，把内容调出来给林蔚然看。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划过屏幕，又点开附件里的频谱图。波形和她在南极见过的数据高度相似，只是更稳定，像是已经进入量产阶段。
“他没停。”她说，“从地上逃到了天上。”
顾明远收起终端，“这次不是调查，是追击。”
林蔚然正要说话，设备突然响起另一条通知。是夏岚发来的视频文件，标注为“仅限接收者查看”。
她点开。
画面里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九十年代的老式记者服，背景是电视台导播台。他面对镜头，神情平静。
“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请记住，真正的战场，永远在下一篇报道里。”
林蔚然的手指僵在屏幕上。
那人继续说：“这份报告不该由我儿子来发，也不该由你父亲去扛。但既然我们都倒下了，那就交给你们。别停下，只要还有人敢隐瞒，就还有报道要写。”
视频结束。
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那段视频重新播放了一遍。第二遍放完，她退出界面，将设备关机，放进防震箱里。
“我原以为发完这篇，就算完成了。”她抬起头，“但现在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顾明远看着她，“你要继续？”
“他说下一篇才是战场。”她拉上箱子拉链，“那这一篇，就算我替他写的。”
她背上包，往停机坪方向走。风卷着灰烬贴地刮过，远处传来螺旋桨转动的声音。一架军用运输机正缓缓降落，机身漆成深灰，没有标识。
顾明远跟在她身后。走到一半，他弯腰捡起一块烧焦的金属片，边缘还能看出是警徽的形状。他把它塞进胸前口袋，脚步没停。
飞机停稳后，舱门打开。一名穿作战服的军官走出来，朝他们挥手示意快点登机。
林蔚然踏上舷梯时回头看了眼发射场。废墟静默，天空却不再空荡。无数城市的灯光正在同步亮起，拼出四个字——**真相无价**。
机舱内灯光微弱。她找到座位坐下，把防震箱放在腿上。顾明远坐在她旁边，系好安全带后拿出终端，再次确认国际刑警的消息。
“空间站没有对外通讯记录。”他说，“但他一定有办法接收地面信号。”
林蔚然点头，“所以他知道我们发了什么。”
“他也知道我们会追过去。”
她解开外套，从内袋取出父亲的钢笔。笔身有些磨损，但还能用。她拧开笔帽，检查墨水，然后轻轻合上。
“他以为躲到天上就安全了。”她说，“可信号能上去，人也能上去。”
顾明远收起终端，“任务指令还没下来，但我们已经在行动序列里。”
“谁下的令？”
“不知道。但飞机是军方调配的，航线直通赤道附近空军中转站，再换乘特种飞行器。”
林蔚然靠向椅背，“这次不会再让他销毁证据。”
舱门关闭，引擎轰鸣声逐渐增强。飞机开始滑行，速度加快，冲出地面。
她透过舷窗往下看。夜色中的发射场越来越小，最终融入黑暗。而城市灯光组成的“真相无价”依旧清晰，像刻在大地上的一行字。
顾明远闭上眼，短暂休息。几分钟后，终端再次震动。
他睁开眼，点开消息。
是一段截取的音频，来源不明，但附带的文字说明写着：“周慕云最后一次地面通话记录，发生在探测器升空前十五分钟。”
他戴上耳机，按下播放。
一个男声响起，语速很慢：“告诉林小姐，她父亲当年没完成的事，我会替他‘净化’干净。”
声音停顿了一下。
“包括她。”
林蔚然察觉到他的动作，转头看他。
他摘下耳机，把最后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她听完，伸手接过耳机，自己听了一遍。听完后，她把终端还给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把钢笔插进了胸前口袋。
飞机爬升至平流层，窗外只剩一片漆黑。
她低头看着防震箱，手指轻轻敲了两下。
突然，终端又响了一声。
这次是夏岚发来的文字消息：“资料已同步至军方情报网，你们的权限已升级为一级行动单位。后续支援会在线接应。”
林蔚然回了一条：“谢谢。”
发送成功。
她合上终端，闭上眼。机舱内安静下来，只有引擎持续运转的声音。
顾明远看着她，“睡一会儿吧，接下来不会轻松。”
她没回答，也没动。过了几秒，她睁开眼，坐直身体。
“我不累。”她说，“我还有一篇报道要写。”
飞机继续向前飞行，航迹划破夜空。
林蔚然打开防震箱，取出摄像机，检查电量和存储状态。一切正常。
她把镜头对准自己，按下录制键。
红灯亮起。
她对着镜头说：“我是记者林蔚然。这篇报道还没有结束。”
话音落下，她停止录制，保存文件，命名为《续写01》。
顾明远看着她操作完毕，低声问：“现在就开始？”
“已经开始了。”她把摄像机放回箱内，“他想躲在天上，我就把真相送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