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艇的灯光扫过甲板，林蔚然的手还搭在绳梯上。她听见顾明远在身后低声道：“别上去。”
她回头，看见他盯着那名医护人员的袖口。银色的小盒子在灯光下反着光，和周慕云戴过的袖扣一模一样。
顾明远把母亲往怀里紧了紧，声音压得很低：“他们已经渗透到救援系统了。”
林蔚然立刻明白了。如果跟着上岸，母亲会被送进医院，证据链就会断。她迅速从帆布包里拿出摄像机，对着那名医护拍了一段视频，然后关掉屏幕。
“我们得换路。”她说。
顾明远点头。他记得旧城区有一条废弃的排水管道，通向医疗园区后方。那是他小时候父亲带他走过的路线，没人知道。
两人没有再说话。顾明远背着母亲，顺着绳梯滑回水面。林蔚然紧随其后。他们游到不远处一艘停泊的民用快艇旁，解开缆绳，发动引擎。
江面很静。快艇划开水面，朝着城市边缘驶去。
半小时后，他们停在一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前。这里是医疗园区的排污井入口，地图上早已标为封闭区域。林蔚然掏出父亲的钢笔，按下侧边按钮，一道细小的激光射出。她对准锁链切割，金属发出轻微的断裂声。
井盖被掀开。下面是一片漆黑。
顾明远先下去，背靠着墙壁慢慢下滑。林蔚然跟上，手里紧握摄像机。管道内潮湿，脚底打滑，他们沿着斜坡爬行了三百多米，终于看到前方有微弱的灯光。
出口连接着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墙上贴着“禁止通行”的标识，门缝里透出冷气。
林蔚然用手电照了照通风口，发现夹层里有个手动闸阀。她踮起脚，用螺丝刀撬开盖板，顾明远用力转动阀门。齿轮发出滞涩的声响，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实验室的档案区。
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走廊两侧是密封的玻璃柜，里面摆着编号的文件盒。林蔚然取出硬盘，调出手术录像的最后一帧。登记簿上的编号清晰可见：mEd-0725-A。
“就是这里。”她说。
顾明远盯着那个编号，喉咙动了一下。1998年7月25日，他出生的日子。也是x-7菌株注射的时间。
他们沿着走廊往前走，脚步放得很轻。尽头是一扇金属门，上面写着“核心档案室”。门边有两个识别槽，需要虹膜和掌纹双重验证。
林蔚然蹲下身，用手电照了照门框下方。灰尘中有两道拖痕，像是有人近期强行开启过。她抬头看顾明远：“有没有备用入口？”
顾明远闭上眼，回忆童年。父亲曾带他来复查，走的是维修通道。他睁开眼，指向天花板角落的一个通风口。
林蔚然立刻搬来椅子，用激光键割开格栅。顾明远踩上去，伸手探进管道，摸到一段松动的铁皮。他用力一推，整块挡板脱落。
他先爬进去，然后转身接应林蔚然。两人顺着管道滑下，落在档案室后方的一排书架之间。
房间很大，中央是一张长桌，桌上放着几台老式显示器。墙边立着十几个档案柜，标签按年份排列。
林蔚然直奔1998年的柜子。抽屉拉开，里面整齐码着实验日志。她翻到编号mEd-0725-A的文件夹，抽出一本纸质记录。
第一页写着：
“项目代号：清水行动
实验对象：0725号（母体：顾氏，父体：未知）
注射时间：1998年7月25日 14:37
注入物质：x-7菌株（改良型）
目标：观察跨代免疫反应与神经系统变异”
林蔚然的手指停在“存活记录”那一栏。
下面写着：“0725号样本于出生后第七天激活生命体征，持续监测中。初步判定为成功案例。”
她猛地抬头看向顾明远。
他站在原地，脸色发白。他的警号牌挂在胸前，裂纹从边缘延伸至中心，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
“这是我的编号。”他说。
林蔚然正要拍照，头顶的红灯突然亮起。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四面的门同时关闭。通风口喷出白雾，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
“红外触发了。”她迅速将硬盘塞进墙体缝隙，又把日志藏在书架背后。
门被推开。三名穿全封闭防护服的人走进来，手里拿着火焰喷射器。他们的头盔完全遮住脸，只露出两个发光的目镜。
林蔚然退到墙角，手摸到一个消毒柜。里面摆着几瓶酒精。
她抽出一瓶，打开盖子，泼在地上。然后举起摄像机，对准激光发射口。
火光瞬间腾起。酒精遇热燃烧，形成一道火墙，挡住防护服人员的前进路线。
高温让墙面的涂层开始剥落。一块金属板翘起，露出下面的水泥墙。
林蔚然转头看去。
墙上刻着一道深深的划痕，从左上斜至右下，边缘参差，像是用钝器反复刮出来的。
她的心跳停了一拍。
那痕迹的走向，和顾明远警号牌上的裂纹，完全一致。
顾明远也看到了。他快步上前，把警号牌贴在墙面上。裂纹与刻痕严丝合缝，像是同一把刀留下的印记。
“这不是偶然。”他说。
林蔚然调整摄像机角度，把警号牌和墙上的刻痕一起录下来。她的手指稳定，语速加快：“这个标记出现在1998年的实验现场，而顾明远的警号牌是父亲遗物。说明二十年前，有人已经在墙上刻下了他未来会拥有的物品的裂痕。”
顾明远没说话。他盯着那道刻痕，指尖轻轻抚过。
就在这时，火势蔓延到了另一侧的柜子。火焰烧穿了木板，露出后面的电线。火花四溅，照亮了墙上更多的痕迹。
在主刻痕旁边，还有几道短而深的划线。
林蔚然凑近看。
那些线条组成了一个数字：725。
和编号一致。
她立刻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顾明远：“他们不是在做实验。他们在记录结果。这墙不是实验室的一部分，是他们的数据墙。”
顾明远低头看着警号牌。他知道这块金属是从父亲牺牲后继承下来的。当时队里说，这是遗物，也是荣誉。
现在它成了证据。
火还在烧。防护服人员没有后退，反而开始绕行火墙，一步步逼近。
林蔚然把摄像机切换到夜视模式，继续拍摄。她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这不只是证据。”
她指着墙上的刻痕。
“这是你的出生证明。”